事情确如杜正倫預料的一樣,在安英大會上李承乾大肆封賞身在洛陽以及幾百關東和江南的地方官員。
數年來他們大力支持燕都修建和東征都有功勞,确實該封賞,這些官員也非常高興地接受了李承乾封賞。
李承乾也通過這一次加封把他們與自己綁在了一起,等李承乾回到長安城登上皇位,就不會再出現玄武門之變後李世民的尴尬。
玄武門之變後李世民雖然控制了長安甚至關中大部分地區,但是關東和江南士族因爲李世民得國不正不買他的賬,若非魏征顧全大局匹馬單車去山東遊說,大唐很可能還要動亂數年,這是魏征立足貞觀一朝的資本。
當然,這在李世民看來無異與關東士族簽了城下之盟,東征高句麗章顯他的武力,降伏山東仕族就成了他的心結,爲此還借故推了自己給魏征寫的墓碑。
可惜,曆史上李世民東征沒有能一戰滅了高句麗,也就沒有力量進一步收拾關東士族。
這些坑李承乾這幾年通通都避開了,他在修建燕都城的過程中就把關東士族全部收拾了,而且收拾的還很得民心,現在整個河北道的百姓日子正越過越好,百姓們受了李承乾的恩惠,理所當然地把李承乾當天一般敬着,他們的地方又有什麽理由和資格跟李承乾爲敵?
所以這一次李承乾安英大會辦的很成功,沒有一個官員因爲李承乾現在還隻是皇太,而不接受他的封賞,這意味着李承乾實際上已得了大唐的半壁江山。、
不過這樣的好事傳到長安城,卻差一點把長安城點着了。
太極宮,鹹池殿。
長孫無忌面無表情地走進陰冷的鹹池殿,見李世民把自己住的宮殿弄的這麽陰森昏暗長孫無忌心裏冷笑連連。
暗暗嘲諷道:自己躲在這裏,想讓我和你兒子鹬蚌相争?
難道這裏不在太極宮?不在長安城?再說了你那兒子一心想要你的皇位怎麽會把我當一回事?
長孫無忌這樣想着走到李世民床前,隻見李世民穿着黑色冠服半歪在一張羅漢床上,昏黃的燈光也看不清他的神色,見他走近也沒有任何反應。
“臣長孫無忌參見陛下。”長孫無忌和以前一樣畢恭畢敬地向李世民行禮。
李世民沒有任何表示,仍然一動不動地歪在床上沒有一點動靜,侍立在兩旁的内侍也都像木頭一樣。
死了?
長孫無忌見此先是狂喜,然後心裏就升起無邊恐懼,如果李世民現在死了那大唐隻能是李承乾的……
“陛下!”
長孫無忌大驚失色地驚呼,并作出随時撲到李世民床上确認李世民是不是死了。
“嗯~~”
突然床上的李世民發出一聲呻吟。
長孫無忌的眼睛瞬間睜大,看着内侍上前輕輕把李世民扶起來。
李世民靠着厚厚和靠背吃力地坐起來,眼睛還沒有睜開就問道:“無忌來了沒有?”
長孫無忌慌忙道:“臣在,臣在。”
“嗯!”
李世民聽見長孫無忌的回答隻是輕輕嗯嗯一聲,就沒有動靜了好像又睡着了。
長孫無忌躬身站那裏臉上神情十分尴尬,心裏不住盤算:李世民是故意羞辱我還是身體真的撐不住了?
經過剛才的事情長孫無忌已經不敢再小瞧李世民,至少李世民活着李承乾就不能随便稱帝,若是李世民現在死了他除了造反,實在沒有辦法對抗李承乾。
可是要想憑造反與剛剛滅國歸來的李承乾對戰,無異于以卵擊石,想明白這些長孫無忌就流下淚來。
一邊流淚一邊道:“陛下,陛下,臣幾日未來拜見陛下,陛下就病到這等地步,讓臣見了如何不傷心?嗚嗚……
這些日子臣每每想起少年時與陛下初見,還像昨日一般。
陛下與臣少年相識,後結成姻親,從此陛下與臣雖然不是親兄弟卻比親兄弟還要親。
隋炀帝無道天下大亂,臣追随陛下起于卒武,身經百戰,九死一生才得大唐一統江山。不想又有隐太子之禍,生死一線之時臣随陛下入玄武門伏擊隐太子和巢王,真是刀尖上讨命,不死者唯賴天佑。
嗚嗚……
想少時臣随陛下跨馬背弓行于鬧市,俱是峥嵘之輩,不想今日嗚嗚……不知陛下是否還記得太原城中酒寺中烈酒燒羊的味道……”
長孫無忌正在動情地哭訴,突然聽見床上的李世民聲音虛弱地道:“朕是要死了嗎?怎麽聽見無忌在哭靈啊?”
“啊,陛下您醒了?”
長孫無忌忙擦去眼淚走到李世民床邊去扶李世民,借着昏黃的燈光細看李世民,隻見李世民臉色臘黃雙眼無神确實有些心痛,便坐在旁邊扶着李世民手臂慢慢道:“是臣心痛陛下龍體欠安,說了些不該說的話。”
經過長孫無忌剛才哭訴他和李世民這些日子的生分竟然也消失了,李世民被長孫無忌扶着也不顯尴尬。
“無忌,是朝廷出什麽事了嗎?”李世民精神似乎恢複了一些。
長孫無忌一聽到正事立即恢複理智,先是歎一口氣,才語氣爲難地道:“說起來也是臣無能,竟讓陛下受此大辱……臣真是罪該萬死。”
當下長孫無忌添油加醋地把李承乾在洛陽做的事對李世民說了一遍,李世民就像第一次聽說一樣,氣的破口大罵,尤其是聽說李承乾不但把他用彙昌金号的存金修黃金台的事捅出去,還裝出一副大孝子的模樣,向天下人保證他一定會替李世民償還欠金。
李世民氣的破口大罵道:“逆子奸滑!”
“陛下息怒,陛下還是要保護龍體啊!”長孫無忌忙勸道。
李世民氣的呼呼喘氣過了半天才稍稍平複,又憤憤地道:“朕下旨命他去嵩山爲朕祈福他不遵诏令,非要率令大軍進長安,在朕看來他就是想率軍來逼宮。”
長孫無忌聽了心裏暗喜,李世民對李承乾越多不滿以後出手就會越重。
李世民說到這裏又是怒火上湧,怒哼道:“不能讓逆子回來。”
長孫無忌故做爲難地道:“陛下,他是皇太子又率兵滅了高句麗,朝野人望甚重,這一次一千多官員都接受了他的封賞……”
“朕還活的好好的,這些亂臣賊子就敢公然接受逆子的加封,真是豈有此理?”李世民不待長孫無忌把話說完就打斷他道。
長孫無忌繼續挑撥道:“陛下,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眼下陛下龍體有恙,不如就下诏書召太子回長安監國……”
“無忌!”
李世民用盡全身力氣大吼一聲,然後兩眼圓睜看着長孫無忌,長孫無忌受他淫威所懾慌忙起身行禮:“臣失言,請陛下治罪。”
“你受了逆子什麽好處,如此替他說話?”李世民怒聲質問道。
長孫無忌聞言再次流淚道:“臣對陛下忠心不二,陛下何以疑臣至此?”
李世民聽了不作任何表示隻是靜靜地看着他往下說。
“臣之所以有此建議,決非是與太子有什麽勾結,實在不想大唐再有兵禍以至生靈塗炭!”
李世民聽了冷哼一聲道:“太子?他還有一點太子的樣子嗎?這幾年他不是殺大臣就是在抓兵權或是逼迫朕,這樣的太子朕實在難以忍受。”
長孫無忌聽了心裏冷笑,面上卻更加爲難道:“這可如何是好?”
到了此時李世民精神越發好了,十分霸道地道:“逆子以爲他滅了高句麗就天下無敵了,朕就讓他見識見識我大唐的精銳之師。
傳朕旨意:太子承乾污蔑君父,不義不孝,難堪大任,接到诏書立即自縛入京請罪。再命函谷關守将,緊守關口不準一兵一卒過關,違令者斬!”
長孫無忌聽了忙身行禮道:“臣遵旨。”
“你去辦吧?”李世民說了這麽半天話,已經十分疲憊,像是洩了氣似的。
長孫無忌直起身子想到此來目的還沒有達到,又躬身道:“臣隻是擔心陛下的旨意太子殿下未必遵從,現在他身邊一些小人,會不會鼓動太子殿下在洛陽篡位?”
這也是李世民擔心的,不過李世民擔心的是李承乾借着滅高句麗的威勢直接在燕都稱帝,畢竟李承乾建設了燕都數年。
可是李承乾先把李象派回長安,又命王良娣攜李白扶太子妃蘇氏的靈柩回到長安,李世民就不在相信李承乾還會在外稱帝。
當然對此李世民也有自己的解釋,隻聽他十分自信地道:“逆子狂妄自大,又十分好名,不會在長安以外的地方篡位的。”
長孫無忌聽了微微點頭道:“陛下所言甚是,不過臣以爲還是應該有備無患。”
李世民心裏清楚長孫無忌是來要調兵的魚符,故意問道:“怎麽有備無患?”
“陛下,臣以爲當調一旅精兵屯駐在函谷關内,一旦洛陽有變立即出關給太子雷霆一擊。”雖然來之前長孫無忌已經算清楚李世民的心思,但是這話一說出口心裏仍然砰砰直跳,兩眼直直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則故作遲疑道:“調一旅精兵,是不是太看得起那個逆子了。”
長孫無忌急忙道:“陛下,李世績可還在太子軍中呢。”
李世民聽見李世績的名字眼裏閃過一道寒光,略一沉吟便道:“也罷,書案上有一枚魚符你可拿去——調五千精兵前往函谷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