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象聽見李治的聲音,臉上怒氣一閃就猛地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大聲道:“我弟弟正在養病,誰也不見。”
“幾年不見小象兒倒是長脾氣了。”李治笑呵呵帶着兩個内侍施施然走進來,對李象怒火視若無睹。
“見過晉王叔。”
李厥被内侍托住腋下勉強站在地上。
“太孫殿下可是折煞本王了。”李治笑吟吟地走到李厥身前,居高臨下地看他一會兒,才伸手把他扶起。
李厥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難看笑容。
“九叔今日來有什麽事啊?”李象語氣不善地問道。
李治呵呵一笑道:“也沒什麽事,就是來看看你們兄弟,大哥不在長安,你們皇爺爺也不閑,你們病的病傷的傷,我這個做叔叔能不來看看嗎?”
李治語氣悠閑,像是在閑話家常,但傻子都能聽出他話裏嘲諷意味。
李象聽了怒哼一聲,走過去扶着李厥重新躺下,然後轉身面對着李治道:“九叔的好意侄兒心領了,也會如實向我父王禀報。侄兒們傷的傷病的病不能遠送了,九叔走好。”
李治聽了眼光寒,又隐下去,淡淡地道:“我做爲叔叔該做已經做了,你們就好自爲之吧。”
“好走不送!”李象說罷回身看見李厥又要起身,忙上前去按着他。
李治氣的一甩袖子,臉色難地走出了李厥的寝殿。
“你說你,怕他什麽?”
李治一走出去,李象對就李厥抱怨道。
李厥怯怯地看着李象,想了想才低聲道:“安仁先生曾經跟我講過趙武靈王的故事。”
李象聽了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才明白。
趙武靈王是戰國時趙國的一位英主,他主持了趙國的改革,使趙國強大一時。當時秦國都不在他眼裏,可以随意壓服。
趙武靈王還是趙國自三家分晉以後第一個死後爲谥爲“王”的趙國國君。
趙武靈王在位時先立嫡長子公子章爲太子。後來公子章的母親去世,趙武靈王又續娶了吳娃,吳娃爲他生了公子何。
在吳娃死時請求趙武靈王廢公子章改立公子何爲太子,趙武靈王覺得吳娃一生沒有求過他什麽事,就答應了吳娃的請求。
之後更是壯年禅位給公子何也就是趙惠王,惠王即位後趙武靈王自稱趙主父繼續主持趙國的軍事改革。
趙國胡服騎射就是由他改革的。
可是不久,趙武靈王看見他的嫡長子公子章向少子惠王何下跪行禮,心裏就十分難過,又動了廢除惠王改立公子章的念頭。
當時趙惠王已成氣候,趙武靈王在改革中得罪了不少趙國的貴族,沒有大臣支持他再次廢立。
最後的結果是趙武靈王和公子章被困在沙丘宮。
趙惠王不敢下令殺死他們,隻是命令軍隊包沙丘宮,把他們父子倆餓死在沙丘宮裏。
李厥雖然被立爲皇太孫地位高于一般的親王,但是李治是李世民的嫡子,李治對李厥行禮早就引起了李世民的不快。
李厥的師父李安仁教李厥要對李治執禮恭敬,爲的是不讓李世民起别的心思,彌禍患于無形。
可是這樣教導出來的太孫又怎能合李世民的心意?
李象想了想也覺得棘手,最後隻得道:“反正還有父王在呢,你不用怕他。”
李厥聽了神色平靜地道:“父王正在燕都督師征讨高句麗,皇爺爺近年又有些……,我身爲太孫自當以大唐利益爲重。”
李象聽了頓感頭大,便不再提此事。
兄弟兩人正說着一些話,就有一個内侍悄悄進來,走到李象身邊低聲道:“燕王殿下,剛才晉王殿下來時,跟他的内侍出去找了一個東宮的内侍說了好一會子話。”
李象聽了眼睛瞬間睜大,驚訝道:“還有這等事?”
李象正要說話就見李厥突然渾身顫抖,額頭冒汗,眼淚鼻涕一把一把地往下流。
“這是怎麽啦?”
李象失聲問道。
“燕王殿下,太孫殿下該吸服仙藥了。”
伺候在床邊的内侍低聲道。
“什麽仙藥?”李象睜大了眼睛問道。
“就是陛下賜下的那種可以吸服的仙藥。太孫殿下近半年來每隔兩三天必然要吸服一次,否則就會渾身難受,精神錯亂,流鼻涕……好幾次太孫殿下在陛下面前失禮,都是因爲沒有及時吸服仙藥,神思恍惚所緻……”
就在小内侍跟李象說話的工夫,李厥越來越難受,直拿腦代去撞床頭。
“東宮裏還沒有這種仙藥?”李象一邊按住李厥一邊大聲道。
“還有一些!”
“快去拿來。”
不等李象下令早有内侍去拿了。
李象待李厥吸幾口煙慢慢安靜下來,才松開按着李厥的雙手。
李象站在床前看着瘦小的李厥,臉色蒼白地閉着眼,十分享受地吸食“仙藥”,感覺渾身發冷。
李象也才十四歲并沒有處理這樣事情的經驗,見李厥如此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兩位小祖宗,又出什麽事啦?”
正在李象爲難時,就聽見有聽見老鬼的聲音響起。
李象轉身看見老态龍鍾的柏舟扶着個小内侍從外間走進來,李象正找不着人出氣,一見柏舟立即來了精神。
他現在可不是小孩子,又得李承乾疼愛,面對柏舟那是一點懼意也無。
“又出什麽事啦?你柏内侍還好意思問?我弟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十條狗命也賠不起。”
柏舟看一眼正在吸食“仙藥”的李厥,滿臉堆笑地道:“太孫殿下這不好好的在服食‘仙藥’嗎,能出什麽事?”
李象氣怒不可遏,一指伺候李厥的小内侍道:“你跟他說。”
小内侍低着頭把李厥情況說了一遍,柏舟也吓的變了顔色。
跑到李厥床前,跪在地上雙手輕撫着李厥的腿,焦急地喃喃着:“這可如何是好?這可怎麽辦?我是活不成了……”
李象聽的不耐煩,大聲問道:“快想想辦法,父王命我回來接弟弟去燕都的,現在怎麽去?”
可柏舟就是一個伺候李承乾的内侍,對于李世民向來生不出反抗的心思,他哪有主意。
正沒開交時,一個内侍走進來在李象耳邊低聲道:“燕王殿下,太子殿下派王方翼将軍來接太孫殿下和您了。”
“啊!王方翼來了他在哪裏?”
李象一聽說王方翼來長安了,不由喜出望外,王方翼可是李承乾最信任的人之一。
“王将軍就在外面。”
“快請他進來。”
不一時,一身儒袍的王方翼走進李厥寝殿向二人行禮。
“末将王方翼參見,太孫殿下,燕王殿下。”
此時李厥已經過了煙瘾,精神略好,聽說李承乾的愛将來了,也從床上坐起。
“王将軍免禮!”李厥溫和地道。
“謝太孫殿下!”王方翼直起身。
“父王派王将軍回長安有何吩咐?”李厥依舊溫和地發問。
王方翼正要抱拳答話,就聽一旁的李象急道:“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還在這裏慢慢地客套?”
說着一指小内侍道:“你,把剛才的話再對王将軍說一遍。”
那内侍看一眼李厥,見他點頭就又把李厥近半年來的反常情況對王方翼說了一遍。
王方翼聽了也是吓臉色大變,他比李象和柏舟想的都多,李厥染上毒=瘾固然可怕,但是李世民染上毒瘾才是天翻地覆的在事。
“此事太過重大,必須立即禀報太子殿下。另外也要告訴馬中書他們,請他們務必維持朝中穩定。”王方翼說着柏舟想一下,也點頭同意。
于是李象派去把馬周、禇遂良、柳奭、李靖請來東宮,柏舟則立即命人給李承乾飛鴿傳書,把李厥的情況告知李承乾。
馬周等人來東宮在外殿坐下,聽了說李厥的内侍說的情況,幾乎被吓死。
皇帝被人用藥物控制住了,這絕對是要大亂子的。
“此事關系重大,必須請太子殿下馬上回長安主持大局。”柳奭第一時間就想到,長孫無忌會不會在這段時間裏逼迫李世民下旨廢太子。
禇遂良聞言也有些意動,傾向李承乾立即回長安。
馬周卻看向李靖,他想聽聽李靖對此事怎麽看,其他人見了也都朝李靖看去。
李靖見此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苦,對衆人笑道:“且容我想一想。”
此時的李靖七十八歲了,十分蒼老,思維遠沒有年時靈敏,曆史上李靖就是這一年去世的。
李靖說了這句話就閉目沉思,過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道:“老夫行将就木,本不該再插手此事。隻是陛下被奸人所害,老夫不能不說一句話啊!”
馬周聽了這話提着的心就放下去一半了,他對李靖的謀略是非常認可的。其他人聞言也來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看着李靖,想聽他說出精妙地謀劃來。
李靖見此臉上露出一抹自嘲,就又繼續道:“此藥在半年前就控制住了太孫,陛下中毒的時間應該更早。”
“是我等沒用。”馬周低聲道。
禇遂良聽了臉上也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們都是李世民提拔起來的,也都對李世民忠心耿耿。
李靖聽了也歎一口氣接道:“他們既然控制了陛下,卻不敢立即發動,所以懼者唯有兩點,一是此藥隻能控制一時,吸服之後人并不出現異常,還有就是太子殿下領重兵在外,稍不慎就是天下大亂。”
若是長孫無忌聽了李靖的分析一定也苦笑不已,就在前幾天他還不知道,三道給李世民吃的“仙藥”有毒瘾。
“他們也怕天下大亂?”禇遂良咬牙切齒地道,他是恨透長孫無忌等人。
李靖搖頭歎息沒有再說話。
“眼下高句麗還沒有平定,太子殿下若是此時回來也不能領大軍還朝,隻身回長安絕非良策。”馬周堅定地道。
柳奭想了想也就跟着點點頭,表示同意馬周的意見。
禇遂良聞言痛苦地道:“太子殿下仁孝之名傳于天下,難道還要……”
禇遂良的話沒有說完,但是意思很明白,李承乾帥大軍回長安就是兵谏逼李世民退位。
他所以痛苦,是因爲李承乾本來就是皇太子,根本不需要這樣做,留下污點。
殿裏一時沒有人說話,過了一會兒還是馬周開解道:“也不一定,等太子殿下回到長安城,咱們向陛下言明一切,想來陛下深明大義,咱們再勸一勸……”
幾人聽了都覺得,成功可性十分渺茫。
李世民是什麽人?
不動兵馬就想勸他退位,隻能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