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看衆人要退下,忙對高季輔道:“高卿家稍等。”
高季輔聞言站住等李承乾說話。
“孤王有一事不明,高卿家可能爲孤王解惑?”李承乾道。
高季輔心裏暗動:太子殿下該不會要問河北道财禮的事吧?
“臣當知無不言。”高季輔朗聲道。
李承乾直接問道:“河北道之地婚嫁财禮爲何比長安還高?”
高季輔爲難地道:“這個……臣多年不在家鄉,也不知詳情。”
李承乾見高季輔面露難色,知道他沒有說實話,冷聲問道:“高卿家知道多少就說多少吧?”
李承乾說罷這句話,忽然想起,曆史上唐高宗下旨不許五姓七家通婚,其理由就是‘财禮太高’。
“此事說起來到底還是私事,隻因爲……”高季輔支吾道。
李承乾見此冷哼一聲道:“隻因爲河北道的那些士族,要的财禮厚,所以形成了這樣的風氣。”
“正是!”
李承乾嚴肅道:“這可不是私事,已經影響到河北道百姓婚嫁了!”
“臣以前隻是聽說他們相互通婚耗費巨大,沒想到竟然影響到普通百姓了,實在不該。”高季輔聞言也皺眉頭道。
說這到這裏又忙道:“臣這就給他們寫信,讓他們改一改。”
李承乾微微搖頭道:“事涉數百萬百姓的婚嫁風俗,不是他們改了就能立竿見影的,而且這些人也未必肯聽你的勸告。”
“那太子殿下以爲該怎麽辦?”
高季輔聽見數百萬百姓,心裏正義感又戰勝了對士族崇拜之心。
李承乾看着高季輔,胸有成竹地道:“高卿家立即把你今日的見聞,寫信送回長安,多找幾個清流官員,一起彈劾他們,讓天下人都看看他們的嘴臉。
再由朝廷下旨斥責,孤王這邊也命許學士他們編幾出戲文,讓老百姓知道彩禮過厚的害處。
這樣雙管齊下,或可刹住這股歪風,使我大唐民風敦厚。”
“臣遵旨!”
高季輔雖然起初覺昨這隻是士族的私隐,經李承乾一說也知道此事的危害,而且他是清流文臣,更在乎做成這件事能得到的名望。
商量好一切,李承乾一行人當日,就在運河岸邊紮營歇息。
從這一天起,李承乾就棄舟乘車,一路查看各地旱情,一路往幽州去。
……
……
清河張氏堡塢。
張氏宗房西院貝州治中劉昊,正對一個二十多歲的俊俏青年說着李承乾下的旨意。
這個俊俏青年不是别人,是清河張氏宗房的二公子張昭。
說起來公子的稱乎起自西周,在當時隻有大國國君的兒子才能被稱爲公子,國君的孫子都隻能被稱爲公孫。
到了秦朝,因爲秦始皇不立太子,所以他的所有兒子都被稱爲公子。
自漢至唐,至少也得是侯爵的兒子才敢稱“公子”,但是唐朝有一群人比較例外,那就是頂級世家的子孫也被人遵稱爲公子。
比如這張昭他父親是清河張氏嫡子,在家守宗祠,隻是被朝廷恩賞一個承議郎的六品散官。
他就被人遵稱爲公子了,由此也可見當時世人對他們這樣人家的看重。
“哈哈哈……”
張昭聽了忍不住嚣張地大笑。
“我還以爲這個李承乾有多精明呢?原來也就是個不通世事的蠢貨。”張昭在家裏嚣張地道。
劉昊也跟着笑道:“這個蠢貨,一面讓人把運河挖了,一面要大肆招攬貧民,不弄出亂子才怪呢?”
張昭想了想,突然目露疑惑道:“蠢貨雖蠢,他手下不是有幾個有用的臣子嗎?他們也看不出來這其中兇險嗎?”
劉昊也覺不解,過了一會兒才笑道:“這李承乾在長安和洛陽都是以愛民如子聞名,眼下他要救災即便有人告訴他裏面有風險,他也不會聽的。
他已密秘下旨催促戶部盡快從旱路往幽州運糧了,所以他并不擔心會缺糧。”
張昭聽了想一想感慨道:“是啊,這李承乾一向高高在上,什麽事隻要他下道旨意就有人給他辦了,自然不知道運糧的艱難。戶部尚書程名振還是他一手提拔的,他也确實有底氣這麽做。”
張昭說到這裏兩人的臉色都陰沉下來,剛才的興頭全都沒了。
“李承乾殘暴不仁,絕不能讓他得了這麽大的名聲。”張昭眼含怨毒地喃喃着。
劉昊在旁邊有些擔心,但這個時候他不敢打擾張昭,隻能在旁邊默默地等待。
“劉昊!”
張昭突然大叫一聲。
被人連名帶姓這樣叫,劉昊臉皮一陣抽搐,尴尬的不知該如何應聲。
見劉昊不吭聲,張昭立即反應過來。此時正需用劉昊,便賠笑朝劉昊作個揖道:“是我失言了,劉治中莫怪。”
劉昊見此頓覺神清氣爽,連忙扶起張昭,滿面笑容道:“當不得,當不得,下官如何能當公子一拜。”
張昭見此不着痕迹地後退一步,神色溫和地道:“剛才我突然想起一個對付李承乾的計策,還須劉治中從中周旋。”
劉昊忙躬身道:“能爲公子效力,是下官的榮幸。”
張昭聞言看也不看劉昊,兩眼放光道:“他李承乾不是愛民如子嗎?近年來天下太平,河北道各家各堡人口繁衍過快,原有的宗田都不夠分了。再開墾土地雖然官府能遮掩不用交賦稅。可是再狠心族長看着族人分出去,也要拿出一部分錢來給他們打造一些農具吧。
還有那些依附過來的佃農,他們也增加了不少人口,卻沒有本事養活,到頭來還是我們這些主家寬仁好歹給他們一條活路。
但是如此一來我們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張昭說的這些都是實情。
北方士族和南方士族不同,南方因爲物産豐富經濟發達,所以南方士族的生活十分腐敗。北方士族因爲自然條件不好,又面對野蠻的胡人,爲了自保他們需要更好的團結身邊的人。
隋末和唐初戰亂也主要是發生在北方,所以很多北方士族爲了自保,必須組建自己的武裝力量,這樣的人家家底并不厚。
劉昊一臉茫然問道:“二公子,您是想如何對付李承乾?”
劉昊心裏已經猜出一些,爲了拍張昭的馬屁,故意裝出這樣子。
張昭見了果然高興,自負一笑道:“本公子當然是成全李承乾的仁愛之名了。”說着神色一正,壓低聲音道:“劉治中煩去往那幾家走一走,讓大家把多餘的人都放出去,命這些一無所有的人都去投奔李承乾。”
“這不是正中李承乾的下懷嗎?”劉昊繼續裝着。
張昭越發覺智商可辇壓劉昊,得意地賣弄道:“如果投奔李承乾的人少了,以李承乾的身份,朝廷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會讓他辦成此事,這樣倒真成就了他仁愛的名聲。
所以本公子就要用人壓死他,去個一二十萬貧民,看他怎麽辦,如果餓死了人事情也就砸了,他還不得夾着尾巴滾回長安去。”
“高啊!二公子這計策可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劉昊連忙稱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