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李承乾的行宮。
李承乾換下黑衣服,剛坐下就見杜荷一臉喜色的走進來。
“拜見太子殿下!”
“平身,坐下吧!”現在李承乾隻能在杜荷面前沒有架子了。
“太子殿下可真是高明啊!”杜荷一坐下就笑着朝李承乾挑大姆指。
李承乾淡然一笑,端起茶杯低頭喝茶。
“太子殿下,臣猜稍後劉侍郎就會來求見,是不是讓劉侍郎現在上書改革铨選之政?”杜荷說到這裏就有些興奮。
李承乾微笑着搖搖頭道:“之前是我太急了,現在既然借着周晉的死把铨選不公的事情向天下挑明了,反而可以再等等。”
“等?
爲什麽要等?
太子殿下的雄文高論以經壓服當場所有的官員。”
杜荷不解問道。他向來急功近利,覺得改革铨選應該現在就開始。
李承乾見此反問道:“現在天下有多少人知道周晉的死啊?
我雖然給周晉立了碑,但是總要讓天下人都讀到周晉的墓志銘才行啊?”
出招以後需要一個發酵的時間。
“哦!”
杜荷聽了想一下,才點點頭應一聲,算是認可了李承乾。
過了一會,杜荷又賊兮兮地問道:“太子殿下,你說這會兒陛下是不是正在大發雷霆啊?”
杜荷是李世民看着長大的,他心裏是把李世民當成長輩的。
“應該不會吧。”李承乾壞壞地一笑道。“如果我們把另外一件事辦成了,陛下應該會真的大發雷霆之怒。”
“什麽事?”
杜荷一聽立即來了興趣。
“我要親自率軍東征高句麗。”李承乾淡淡地道。
杜荷聽了差點跳起來,李世民滅高句麗之心天下皆知,現在李承乾要搶他這個好事,不是虎口拔牙嗎?
睜圓了兩隻大眼看着李承乾道:“太子殿下,您是不是想多了?陛下可是一直讓您做監國太子呢?”
李承乾看他一眼,從桌上拿起兩份奏疏往杜荷懷裏一扔,道:“我要不是監國太子,還壓不住這兩份奏疏呢?”
杜荷低頭一看,兩份奏疏分别是李世績和蘇定方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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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無忌一進洛陽城就直奔行在。
一聽說長孫無忌回來了,李世民二話不說就往外跑。
通禀的内侍見此忙飛奔出去傳長孫無忌進見。
兩人二門内相見。
滿面淚痕的長孫無忌一揖到地,帶着哭腔道:“臣長孫無忌拜見陛下!”
李世民忙把長孫無忌扶起,眼含熱淚道:“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說着還朝長孫無忌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看一遍。
同時長孫無忌也上下打量李世民一遍,兩人看罷同時歎一口氣。
“臣在瓊州聽說陛下得了重病,急的幾天沒有合眼,後來又聽說太子殿下治好了陛下,又高興的幾天沒有睡着覺。”長孫無忌拉着李世民含笑帶淚地說道。
“輔機不怨朕?”
李世民這一句話一說出眼淚也流下來了。
長孫無忌連忙誠墾地道:“先前是臣想差了,怎麽怨得陛下。”
李世民看長孫無忌不像是說謊,一臉感慨地點頭道:“自從輔機走後,朕也一直後悔,當時沒有攔住承乾。”
“不怨太子殿下,是臣有錯在先。”長孫無忌歎口氣道。
“不說這些了,今日輔機回來我們好好喝一頓。這些天朕常與尉遲、知節兩人一起喝酒,這兩個人都是夯貨,隻會喝酒不會作詩,也甚是無趣。”說着李世民拉着長孫無忌就往内殿走。
“兒臣長孫沖拜見陛下。”
到内殿坐下,長孫沖上前拜見。
李世民看見長孫沖忙笑道:“快平身,這一趟随你父親去瓊州,也夠苦了。”
“教敬父親,兒臣不苦。”
長孫沖忙謙虛道。
李世民看着長孫沖想起自己的兩個兒子,不由歎了一口氣。
長孫無忌老狐狸了如何看不出來,隻是他剛從流放地回來,多少還有些懼怕不敢多嘴。
中午,李世民在行在爲長孫無忌擺宴接風。宴罷,衆人退下,隻留長孫無忌說話。
“輔機,這裏就咱們兩個,你對朕實說,你以爲承乾如何?”李世民神色鄭重地問道。
長孫無忌臉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是破口大罵,你們爺倆的事不要讓我摻和好不好?
上回摻和一回被發配瓊州,我要是再摻和一回還不被發配到天竺國去?
罵歸罵,可若真不讓長孫無忌摻和皇家的事,長孫無忌會渾身不舒服的。
曆史上長孫無忌一生三次摻和李氏皇族的家事,一次是玄武門政變,使他成爲貞觀年間的重臣;第二次是支持立李治爲太子,使他成爲永徽年間的權臣;第三次是反對立武則天爲皇後,使他成爲階下囚,并被賜死。
長孫無忌沉吟着組織詞語,李世民在旁邊耐心地等着。
“太子殿下雄才大略,是儲君的不二人選。”長孫無忌試探道。
李世民點點頭“嗯”一聲表示認可。
長孫無忌再次在心裏罵娘,卻不再說話了。
李世民見長孫無忌不說話,便自己說起來:“承乾的能力朕也是看得見的,隻是他的性情太過剛強,凡事都想依着他的想法,這怎麽可能呢?”
長孫無忌知道李世民說這些話,是因爲李承乾上午在洛陽城外給周晉立的墓碑。
“陛下,太子殿下這一招可高啊!”長孫無忌笑咪咪地道。
李世民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看一眼長孫無忌道:“輔機,你是不是怨朕把你流放到瓊州,所以看見你外甥打了朕的臉,心裏高興啊?”
長孫無忌雖然知道李世民這話不是當真的,但也連忙起身拜下道:“臣不敢,隻是臣覺得太子殿下這次做的确實高明。”
“不是爲了奚落朕?”李世民疑惑道。
長孫無忌苦笑道:“‘君辱臣死’臣怎麽敢奚落陛下?”
李世民眼神依然狐疑地看着長孫無忌道:“那你說說。”
“臣回來這一路上已經看過,杜正倫和劉祥道上的奏疏,雖然偏激,但也有一些對的地方。
奏疏的主旨就是要把一向與太子殿下不睦的世族之人驅逐出朝堂。
太子殿下要推行此法受到大臣反對,按太子殿下以往的性情,應該使出激烈手段強行推動才是。
可是太子殿下卻轉而想借着平定蔡文英叛亂,把洛陽周邊的士族都牽連進去,以使這些人支持改革铨選。
隻是臣擔心太子殿下拒這些士族人家全部發配去海外,緻使國内空虛,才從中插手,又使太子殿下的願望落空了。”
說到這裏,見李世民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忙笑道:“臣也沒有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借着給周晉立碑這件事,寫了一篇那麽好的祭文。”
“哼!”
李世民輕哼一聲,表示自己對此不滿。
長孫無忌笑笑不以爲意道:“陛下,你看那篇墓志銘寫的多好啊!這是要傳頌千古的文章,隻等這文章傳遍天下之日,朝廷铨選之政想不改都難了。”
李世民聞言睜大了眼睛,伸手指向南方道:“照你這麽說,爲了大唐铨選改革,朕就得任由周晉的墓碑立在那?”
李世民原來的是想,過兩天他就下道旨意,由禮部按三品官員的禮制改葬周晉,禮部官員隻要不傻就會把這件事做做他滿意,所以他才安穩地坐在行在任由李承乾打他的臉。
現在看來,那塊墓碑打他臉的墓碑,要與大唐相終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