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禀太子殿下,道王殿下已經率領道王府的府兵平定了嵩縣叛亂!
梁大将軍命末将請示大軍是否進城?”
李承乾見梁建方派回的小校一臉興奮地向他請示,差點氣吐血。
李承乾最讨厭事情超出他的掌握,李元慶突然帶領府兵和士族平定蔡文英叛亂,把李承乾的布置全都打亂了。
李元慶平叛成功,李承乾之前所做的準備可能大部分都白做了。
有平叛之功加身的李元慶和嵩縣士族甚至會對他倒打一钯,說蔡文英之所以造反全是因爲李承乾的苛政,這樣就又回到他們原先設計的戲碼了。
看着遠處的嵩縣縣城,李承乾真想下令梁建方立即撤軍,讓李元慶的府兵和嵩縣縣城裏的三明仙教的教衆真刀真槍的鬥一場,讓他們兩敗俱傷。
李承乾沉着臉不說話,其他人也都從勝利的大喜中醒了過來,有點擔心地看着李承乾。
過了好一會,李承乾才淡淡地下令道:“李義府你去傳孤王的命令:你和梁建方率兵進城清理叛逆。”
這句話的重點落在了“清理叛逆”四個字上。
李義府立即明白了李承乾的意圖,讓他借機對李元慶一黨發難。李義府的臉色難免有些陰沉,有心不去,可是想到前幾天許敬宗才被連降四級……
李義府還是去傳命令了。
李義府和梁建方帶着三千府兵進了嵩縣縣城,三千府兵進城後立刻接管了城中幾處重要的地方。接管過程中沒有任何磨擦,道王府的府兵十分老實把地方讓出來。
隻是接下來了解到的事情,讓心黑手狠的李義府也心驚不已,暗道李承乾這次是遇上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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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李元慶參見太子殿下!”
此時的李元慶沒有了當時的風流儒雅,一切盡在掌握的從容模樣了。
隻見他披頭散發,精赤着白晳的上半身,用母指粗的麻繩把自己綁的結結實實的,直挺挺地跪在門口,含悲帶淚地向李承乾請罪。
這種請罪儀式叫做“肉擔牽羊”,比什麽“負荊請罪”可要高級多了,一般是亡國國君向勝利的國君請罪時用的儀式,當然今日李元慶用在向李承乾請罪是不合适的。
而且可能是因爲時間緊迫,道王府沒有給李元慶準備棺材和陪葬的用品,請罪态度也顯得不那麽實在。
李承乾身着戎服站在革車上,面沉似水地看着李元慶,和跪在李元慶身後的道王府官員和嵩縣士紳。
心裏盤算着李元慶想要做什麽?
從表面上看,道王府平定蔡文英叛亂,于朝廷是有大功的,他們爲什麽不拿平定蔡文英叛亂大做文章呢?
“道王叔爲何這般情形?”
李承乾擡頭看着古舊的城牆,聲音平靜地道。
“臣有罪,嗚嗚——!”
李元慶隻說了三個字就伏地痛哭,一副痛改前非的樣子。
李承乾看他演戲心裏煩躁,神色冷漠地道:“既然道王叔沒有别的話說,就把他請到一邊去。”
随着李承乾一聲令下,兩個身着重甲的侍衛上前就要把李元慶拉開。
道王府長史蕭談見李承乾不按套路出牌,臉色大變,急忙高聲反問道:“道王殿下誠心請罪,太子殿下如何能不以禮待之?”
蕭談的聲音很高,話說的也正氣凜然。
跪在地上的道王府官員都忍不住在心裏爲蕭談叫好。
李承乾卻絲毫不爲蕭談言語所動,直接冷酷地下令道:“把這個逆臣拉下去斬首。”
身着重甲的東宮侍衛二話不說,就先把蕭談往後拉。
蕭談見李承乾真要殺他,吓得拼命掙紮,一邊掙紮一邊大喊道:“李承乾你殘暴不仁,道王是你的叔父,他裸+身跪地請罪,你就該親自把他扶——”
蕭談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侍衛堵上嘴巴強行拉走了。
“啊!爲什麽要把蕭談斬首?”
李元慶忍不住大聲質問道。
其他道王府的官員也都擡頭看着李承乾,眼裏充滿了不服。
李承乾看一眼李元慶,冷笑道:“道王叔,你赤+身請罪,可知道赤+身請罪的來曆?”
李元慶被問的一怔,接着憤憤地道:“《春秋左氏傳》有載,周武王克商,微子啓即是裸+身出城請罪,後來許僖公降楚亦是如此見楚成王的,周武王和楚成王都是親手給請罪的人釋縛的。”
李承乾聽了心裏冷笑,原來你把自己捆上,卻幻想着我親手給你解開,做什麽夢呢?
這個典故李承乾當然知道,這幾年他讀的最多的書就是《左傳》,這是李世民指定他讀的書。
李承乾冷笑一聲反問道:“孤王是周武王還是楚成王?你是微子啓還是許僖公?”
“啊?”
道王李元慶和所有道王府的官員都被問住了。
他們不由想難道這一招我們用錯了?
“啓禀太子殿下,逆臣蕭談人頭在此!”一個侍衛雙手托着蕭談的人頭,單膝跪在李承乾面前。
“啊!”道王和他身後的一幹官員看見蕭談的人頭,都被吓的面如土色,再也不敢擡頭看李承乾。
“拿下去!”
将這一切盡收眼底的李承乾淡淡地道。
“遵命!”校尉利索地下去了。
李承乾低下頭看着李元慶寒聲問道:“道王叔到底要請什麽罪?”
李元慶聞言被吓的渾身一哆嗦,真想什麽都不說,任由李承乾處置。但是想到那人的交待,還是低着頭弱弱地答道:“臣在嵩縣養病時曾被人騙着給妖女蔡文英捐過錢,當時他們告訴臣,妖女能治病……”
李元慶低着頭都能感到一道刀子一樣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後背,讓他越說越難受,一擡頭看見李承乾正眼含殺氣地盯着他。
李元慶的目光與李承乾目光一接觸,李元慶心裏任何心思都升不起來了,想好的謊話也說不出來了。
李承乾胸口起伏強行壓着怒火,見李元慶不說話了,才怒聲問道:“就這些嗎?”
李承乾此時已經看明白了,身在嵩縣叛軍軍營裏的李元慶,對洛陽的情況一清二楚,必是洛陽那邊有人給他指點了。
李元慶一夥成功反制了蔡文英後,沒有去洛陽找李世民告李承乾。因爲李元慶知道洛陽那邊已經給蔡文英造反的事情定性了,蔡文英造反跟李承乾沒有關系。
李元慶領着這麽多人跪在嵩縣城門口請罪,其實是爲了給一些人建立隔離牆,保護這些人不被李承乾揪出來或牽連到。
至于保護什麽人?
就看稍後李元慶打算要付出什麽代價了。
“臣自請分封到海外去。”
說出這句話的李元慶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整個人直接癱在了地上。
“分封海外的都是無罪的宗室和有功的大臣。道王叔你的罪還沒有講清楚,就想分封到海外去,也太便宜了吧?”李承乾用想殺人的語氣道。
李承乾用腳趾頭也能想出來,讓道王李元慶把事情攬下來,還付出這麽大代價,他要保護的除了李治還有天下士族。
所以李承乾要保留讨價還價的權利。
李元慶聞言直接吓暈過去了。
前來嵩縣指點李元慶的人,是讓他直接找李承乾請罪,并請求分封到海外去。
可是李元慶不甘心,和蕭談幾個人商量了一出裸+身請罪的戲碼,以爲李承乾爲了後世的名聲,會仿照周武王親手給他松綁,并免去他所有的罪責。
誰知,李承乾不吃這一套。
不但直接把蕭談殺了,面對他這個做叔叔的跪在地上,李承乾始終都沒有下革車。
最後更是連分封海外都沒有答應他,連海外都不讓去,除了要殺他還能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