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裏的炭爐燒的紅通通的,李承乾感到有些燥熱,心裏想着一些有的沒的,看着大帳裏這些對他十分忠心的文臣武将卻因爲見識不同,在具體事情上與他産生分歧,暗歎人的思想意識真是一個重要東西。
現在人一提起曆史上的各種興衰成敗,都是從利益和利益分配上找原因,這其實是以己度人以今格古,目光短淺的一種表現。
在中國古代很多時候影響國家民族興亡的大事都跟利益沒有關系,往往是因爲政見、道統甚至是意氣等等争端造成的。
什麽政治就是妥協,但是你可以看一下曆史上有多少悲劇是因爲不願意在一些小的地方上做出妥協而造成的,小到個人榮辱生死,大到民族國家存亡,都有因爲意氣之争、道統之争而造成身死國滅的。
以李承乾現在皇太子的身份根本無法使唐朝的大臣輕易放棄自己的立場,所以李承乾準備先命程務挺和王群動殺人,然後再告知他們。
不過李承乾還沒有動手,就收到了薛延陀俘虜營出現了異常。
初聽薛延陀俘虜營有異動,李承乾是驚怒交加,但是慢慢一想這未償不是一個光明正大除理這些人理由,而且也可以借此讓蘇定方等人見識一下這些蠻夷的心性。
接下來的幾天裏的李承乾一面嚴密關注着俘虜營的動向,一面也創造機會與身邊的文武大臣多做接觸,以期能影響這些人的思想。
連續幾在沒有再下雪,偶爾太陽露一下面,不過依舊朔風呼嘯天寒地凍,室外基本無法存人。
大軍還在修整,李承乾也沒有下新的訓練任務,所以李承乾和一衆文臣武将,大部分時候都在大帳裏處理公務。
這日一早,李承乾巡視完軍營就衆人都召到他的大帳裏,命劉葵在大帳裏泡了茶備上點心,便坐下與諸臣閑話。
幾個人在溫暖的大帳裏圍着中間的桌子喝茶吃點心說些閑話,心情都十分惬意。
這些當然是李承乾故意爲之,這幾天每天早上他都把這些人召來,除了處理當下的軍務以外,還聊一些閑話或品評書史或藏否人物,總之在這些聊天中把自己思想透露出來進而影響他們。
這些人雖然跟李承乾共事快一年時間了,但是因爲君臣身份,見面除了談一些軍國大事,往往都把時間浪費在禮節上了。因爲是“禮”确定了李承乾的領導權威,所以李承乾以往也會有意無意的與他們保持禮上往來,真正無拘無束的交談很少的。
現在李承乾營造出這種良師友的談話氛圍,自然也受到他們的歡迎。
這些人裏隻有許敬宗和王方翼讀的書比較多,像尉遲恭隻能算是粗通文墨,蘇定方雖然也讀過一些書但是因爲其出身有限,還沒有達到博覽群書的地步。
而李承乾不管怎麽說也是受過現代系統教育的人,有着遠超他們的上千的見識,自從穿越到唐朝沒有什麽娛樂,平時多數時間都在讀内庫裏的藏書。
所以對于曆史事件的點評往往能一針見血地說出其根源,加上旁邊的許敬宗不遺餘力的吹捧,搞得像傳銷一樣,其他人聽的不說如癡如醉但也是興許盎然。
如此幾天過去更進一步地拉近了李承乾與這些大臣的距離,這也算是恐固己方陣營吧。
不過李承乾也不會忘了,前幾天他們反對自己的事,雖然不一定非得重重打臉但也要給他們留下點教訓。
恰巧今早巡營王群來報,薛延陀的俘虜營今夜就可能會出事,李承乾決定今天早茶時先把蘇定方等教訓一頓,然後好團結一緻收拾薛延陀的俘虜。
李承乾見幾人嘴裏呼着白氣,臉上神色淡淡地,手裏輕輕地拈着一個核桃大小的茶杯對,淺淺品一口,對衆人道:“孤王今天巡營見将士們這些天吃羊肉,吃的心裏發膩,人都不精神了,下令竈上給也給将士們煮些清茶喝了解膩,再讓将士們吃兩天糜子換換腸子,你們回頭也留意一下别生出什麽疫症來。”
尉遲恭正捏着一杯茶看着杯子裏的清茶皺着眉頭不想喝,聞言不悅地道:“吃肉都能吃出毛病來,一群沒出息的東西。”
李承乾聞言不由莞爾,他知道尉遲恭對将士并沒有惡意,隻是因爲不能理解有些恨鐵不成鋼。輕啜一口茶水正要說什麽,卻聽蘇定方在座下拱手道:“太子殿下放心,臣一定看好。”
蘇定方是李承乾任命的主将,發生了這樣的事,自然是由他負責。
李承乾聞言點點頭,拈起一塊點心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後咽下,又喝了一口茶,見衆人都吃的差不多了才又淡淡道:“這幾天有人回報薛延陀的俘虜營裏不太穩定,今夜可能會出事,你們稍後悄悄準備下,别讓人家趁夜裏劫了營。”
此言一出,直如一聲驚雷在衆人耳邊響起。
衆人都震驚地看着李承乾,見李承乾臉上依舊是雲淡風清,手裏拈茶杯慢悠悠地品着,都不敢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太子殿下此言當真?”程務挺最沒有心機,直接問了出來。
李承乾聞言臉色一沉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擡頭靜靜地看着程務挺。
隻吓得程務挺慌忙起身,單膝跪下,請罪道:“臣有罪!”
李承乾扭頭不去看程務挺,隻淡淡地往其他人身上一掃,衆人見狀都忙起身低下頭,不敢與李承乾對視。
李承乾起身緩緩走動兩步,看着大帳門口沉聲道:“孤王早就說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夷男等人都在,薛延陀其他部衆自然會有些想法。”
許敬宗和程務挺聞言忙也單膝跪下道:“臣有罪!”
李承乾見狀臉色略松,歎口氣,然後擺擺手道:“罷了,你們都起來吧。”李承乾說罷自有幾個小内侍走出來,把三人扶起。
李承乾掃一眼程務挺見他是真的害怕,又把目光在蘇定方和許敬宗臉來回掃視幾遍,才淡淡地道“說是你們有罪也是孤王平日裏疏于教導之過,讓你們誤信了那些腐儒的混話。”
三個人聽了,除了程務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許敬宗和蘇定方都是臉上通紅嗫嚅着說不出話來,蘇定方快六十歲了,許敬宗也五十出頭了,而且他們都有詹事府官職,算是李承乾的老師。
雖然他們平時在李承乾面前不敢以老師自居,但是李承乾對他們也保持着基本的尊敬。
現在突然被李承乾說對他們疏于教導,簡直就是老子訓兒子的話,簡直讓人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