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回到東宮先找到李恪,讓他給李佑寫信,告訴李佑不管他犯了什麽錯,隻要不造反都是父皇的兒子。
信裏明确告訴李佑,他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托病回長安,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話,父皇看見他病了就是有再大的怒火也都消了。
李承乾一面把信發出去,一面也做着準備,要清理掉原來李承乾留下的刺客。
剛把李恪送出去,丘神績就來了。
“臣參見太子殿下。”丘神績還像第一次見李承乾時一樣木着臉。
李承乾知道丘神績來此必然是長安城裏什麽事情,便朝老鬼看一眼,老鬼會意一擺手殿裏的小内侍都悄悄出去了。
李承乾見殿裏沒有了閑雜人等,便問道:“丘卿家可是有什麽事?”
丘神績聞言底沉着聲音道:“回太子殿下,程名振已經進京三天了,他的兒子程務挺也随同他一起來了。”
李承乾聞言心裏一喜道:“他們爲什麽沒來見孤王啊?”
“程名振似乎沒打算來見太子殿下,他前日一到京城就去吏部投了文書,這兩天一直在驿館裏等待朝廷诏令,沒有要來東宮的意思。”
李承乾聞言怔了怔,這個程名振不可不知道是自己舉薦的他,怎麽進京不先來東宮拜馬頭?
過一會兒才想明白,程名振的性格反應本來就比人要慢半拍,而且特别耿直,根本想不到要來拜馬頭。
最後隻能釋然一笑,但是想到程名振進京是要做民部尚書參知政事的,李世民應該很快就召見他才對,因問道:“陛下爲什麽也沒有召見他?”
丘神績聞言木讷的臉上閃過一絲怪異的表情,雖然隻是一閃即逝,還是讓李承乾看見了,不禁好奇問道:“這裏面有什麽新奇緣故嗎?”
“呃,程名振去吏部投書時沒有給小吏賞錢。”
李承乾無奈的搖搖頭道:“派個人去傳程務挺明日來東宮,讓仁貴跟他比比弓馬騎射,順便告訴程名振明日是二月初十讓他去太極宮上朝。
吏部的事告訴郝處俊,讓他設法讓舅舅知道。”
“遵旨!”老鬼在旁邊領旨出去安排。
李承乾看丘神績沒有要退出的意思便問道:“還有事情?”
“今日中午關中大族齊聚于志甯家,不知道謀劃些什麽事?”
李承乾聽了冷笑一聲道:“無非是背後罵孤王罷了。”李承乾現在對這些關中大族一點都不害怕,因爲他現在上面有李世民的支持,還握着平章院的實權,下面他已經聯系上雍州境内的各州縣的底層民衆。那些原本靠連接上下才能保有其地位的關中大族,現在在他面前就是一群紙老虎。
不過經曆了李泰叛亂事件他現在也不敢掉以輕心,當下吩咐道:“繼續盯着他們隻要他們不與軍方的勾結就放着他們,孤王倒要看看他們還能玩出什麽花招來。”
“遵旨,臣告退!”丘神績聽着行禮就要退出去。
李承乾忽然想起什麽要交給他辦,忙道:“慢着。”
丘神績忙神态恭敬地站住等李承乾吩咐。
“太子殿下都按您說的吩咐下去了。”安排完事情的老鬼走進麗政殿。
李承乾看一眼老鬼便對丘神績道:“丘卿家先去吧!這件事先交給老鬼辦吧!”
“臣遵旨!”丘神績退出。
“太子殿下還有什麽吩咐?”老鬼聞言忙躬身詢問。
“你去找鴿子在東宮養,然後訓練它們送信。”李承乾早想弄個廣泛的情報系統了,剛才看見丘神績才想才飼養鴿子。
老鬼聞言谄笑道:“太子殿下又說笑話,那鴿子都是炖湯的怎麽能送信呢?”
李承乾近幾天才明白老鬼每次這樣質疑他,都是有意逗他說話,所以當下沒好氣地道:“這是正事,你先去把鴿子養起來,孤王再告訴你如何訓練。”
老鬼聞言笑嘻嘻地道:“遵旨!”
李承乾見事情都安排好了就回到承恩殿去陪太子妃蘇氏,蘇氏這幾日身子不好,所以李承乾有空都去多陪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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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二月初十的一次小朝會,近來李承乾聽李世民的吩咐,有什麽事或是提前跟李世民打招呼或者讓楊師道在殿上說,所以他上朝一般都乖乖地坐在李世民邊上。
文武百官行禮畢,朝會開始,于志甯正要上奏李承乾貪于财貨開設糧行與民争利。
卻見從班中走出來一個身材魁梧的四品官,看他的袍服乃是一個外州刺史,不知是進京來述職還是做什麽的。
于志甯見有人先出來了隻得暫立班中,但一看見高高地坐上面的李承乾心裏就充滿了鄙視。
程名振走到殿中躬身一拜,聲若洪鍾地道:“臣程名振參見陛下。”
李世民聽見來人是程名振便認真打量起來,隻見程名振長着一張普通的國字臉,除了兩隻眼睛炯炯有神以外,找不出什麽特别之處。
便淡淡地道:“程卿何時到的長安?”
程名振依舊聲若洪鍾道:“臣是二月初六到的長安城。”
李世民點點頭,然後一想不對,便問道:“程卿進京已經四天了,怎麽不見進宮來見?”
“臣于二月初六投遞文書于吏部,這幾天一直在驿館等侯陛下宣召,隻是一直不曾見有宮人前來。
昨日下午東宮來人讓臣今日入朝參駕,臣這才進宮上朝的。”程名振一闆一眼的說完,滿朝文武都覺得不舒服,心裏暗道:哪來的這麽個粗鄙村夫,一句“回陛下”都不會說,一點禦前的禮數都不懂。
李世民聽出他言語間的失禮,但他自負天子胸襟,自然不會當面在這些事情上計較,隻是對程名振說三天前在吏部投了文書卻一直進不了宮,有些懷疑以爲是李承乾從中搞的鬼,便轉頭朝李承乾看去。
李承乾見李世民看過來,便苦笑着低聲道:“兒臣也是昨日才得知程卿家進京,此事舅舅應該知道的清楚一些,父皇不如問一問舅舅。”
李世民聞言将信将疑轉過頭問長孫無忌道:“輔機爲什麽吏部一直沒有奏報程卿家進京的事?”
長孫無忌昨天聽平章院的人說了程名振的文書被吏部書吏扣着還不信,以爲是李承乾在給他下套,當即派心腹去吏部查證。
查證清楚後就行文給侯君集要求侯君集嚴懲吏部的書吏,隻是他對李承乾舉薦程名振頂了他的相位有心結,所以沒有及時禀報給李世民。
此時聽見李世民問他知道是李承乾想借他的嘴稱贊程名振,心裏冷笑,臉上都堆着笑走出班列,笑向李世民道:“此事說來也是咱們這位程大人的不是,他去吏部投書竟然沒有給書吏賞錢,所以程大人的文書就被壓住了。”
李世民聞言冷哼一聲,自是對吏部的書吏不滿,侯君集和蘇勳見此就要出列請罪,卻被長孫無忌搖手止住。
隻見長孫無忌依舊面不改色淡淡笑道:“據臣所知程大人去吏部時身上穿一件破袍子,也沒帶個下人,吏部的小吏眼皮子淺以爲是哪裏來的山野村夫不懂禮數,因此沒有在意他的文書。
臣知道程大人乃是不拘小節之人,所以查證清楚已經行文吏部嚴懲當日接文書的書吏了。”
滿殿君臣聽長孫無忌當面說程名振是山野村夫不識禮數,都是倒吸一口冷氣,程名振可是太子殿下舉薦的宰相,這麽打臉合适嗎?
李承乾聞言也是大怒,心道好你個長孫無忌如此陰險歹毒,隻是他知道程名振自有應對之道所以沒有吭聲。
倒是李世民覺得過意不去,以眼神示意長孫無忌退下後,安撫程名振道:“程卿家樸素檢節淺薄兒沒有見識,卿家不必介懷。”
“臣遵旨。”程名振道。
“朕曾聽說卿家善于領兵且曾在幽州多年,不知卿對高句麗如何看?”李世民這是開始考校程名振了。
程名振聞言也不思索直接答道:“以臣觀之高句麗實是我大唐的心腹大患,但是其國小民寡易破爾……。”
他還沒有說完,諸遂良就站來出了大聲道:“隋炀帝三征高句麗發兵百萬,以至于亡國尚不能滅之,程大人何敢輕言易破?”
李世民聽程名振說高句麗是大唐的心腹大患,遇到知音一般正想聽他如何破高句麗時卻被諸遂良打斷,因大聲道:“諸遂良!且讓程卿把話說完。”
諸遂良聞聲慌忙跪下請罪道:“臣萬死!”李世民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他退下。
殿上大臣都看得目瞪口呆,諸遂良是崇教殿大學士值平章院是李承乾的心腹,這個程名振也是李承乾舉薦的宰相,他們兩個怎麽先咬起來了呢?
隻有程名振見諸遂良退下,朝諸遂良一抱拳道:“諸大人說到隋炀帝因爲征高句麗而亡,這是錯誤的,隋炀帝亡于他對百姓殘暴不仁,若是隋炀帝以仁義待百姓不但不會亡國,高句麗也早就滅了。”程名振說着又對李世民一抱拳道:“陛下臣之所以說高句麗易破在于其立國基礎與大唐一樣,都有城池糧田。
若是草原諸部雖然與我大唐鐵騎一觸即潰,但是他們卻可以遠遁千裏,待休養生息後再來寇邊,難以誅除。
而高句麗隻要滅他一次,我大唐設州立縣撫治其民,自是再無興起的可能。”程名振說完朝上一揖。
“好!程卿家果然是将相之才,朕必重用之。”這些話實在說到李世民心坎裏了。
李世民說罷笑眯眯地看着程名振,等程名振謝恩然後好給他封官,程名振卻原路退回班列了,李世民的笑容瞬間定格。
這就尴尬了,但是李世民要用程名振不能嚴懲,隻能自己給自己轉圜,心裏苦笑一聲,面上佯怒道:“關東的一個山村野夫,得到一個刺史的職位,便認爲是富貴之極了!你竟然敢在朕面前言語粗魯,毫無禮數,還不拜謝!”
程名振聞言擡頭看見李世民滿面怒容,忙走出班列從容拜倒謝罪道:“臣本來就是個粗疏之人,又未曾親身恭奉過陛下的垂問,剛才隻想着如何對答,所以忘了拜謝。”
李世民看着程名振舉止自如,應答清楚,感歎道:“當日房玄齡在朕身邊二十多年,每次看見朕斥責别人,他都臉色惶恐不能自持。
程名振平生未曾見過朕一面,朕當面責怪他,竟會毫無懼色,言語沒有差錯,真是個奇人啊!”
于是李世民轉怒爲喜大聲道:“太子一力舉薦你做宰相,朕還怕他所薦非人,今日見卿家真是有古大臣之風。”說着一頓接着大聲道:“程名振接旨,:職管納官,任參機事,上非德而不受,下非才而不處。咨爾洺州刺使程名振,識局周敏,理懷通悟……是用命爾爲參知政事檢校民部尚書,……。
滿殿文武見此都是無語,我們平時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反而不如這麽一個粗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