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肅穆的廣場上,李世民一聲大喝,立即出現一陣騷亂。
站在廣場上的官員紛紛扭頭朝東看去,當在場他們看清來人是李世民時,又都慌忙往後退,給李世民一行讓路。
李世民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太極殿下的台階前,瞪圓了雙眼往上看。
隻見李承乾被内侍攙着,慢慢往下走幾步,朝他躬身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
“臣參見陛下。”李世績等人也跟着行禮。
“哼!”李世民騎在馬上看着這一幕,臉色陰沉,兩眼冒火。
“臣等參見陛下。”
廣場上的其百官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朝李世民行禮。
李世民調轉馬頭,看着廣場上的百官,聲音冰冷地道:“衆卿平身。”
百官聽了紛紛無聲起身,一個個看着頂盔貫甲的李世民禁若寒蟬。
李承乾也在此時直起身子,盯着依然騎在馬上的李世民,淡淡地道:“原來父皇無恙,真是可喜可賀。”
“嘶嘶嘶……”
戰馬被李世民猛然提起缰繩勒痛,發出高亢的嘶鳴。
李世民調轉馬頭身,轉身正對着台階上的李承乾,見他身着冕服,舉止從容,心裏怒火中燒。沉聲問道:“不孝的逆子,你是不是巴不得朕死?”
李承乾看着李世民提着戰馬在台階下轉一圈,就說這麽一句話,心裏很是不屑。
隻是平淡地問道:“父皇何出此言?”
他知道此時他越是平淡,李世民越是暴怒,說不定當場就要氣壞。
以李世民的身體,若是昏倒當場,以後就再難出來了。
“哼!”
李世民似是看出李承乾心思,又冷哼一聲,然後不斷做長呼吸,盡力平複胸中怒火。
上上下下近萬名官員和将士,站在廣場上沒有一個人敢于發出一點聲音,衆人都看着台階上下的這對父子。
過了一會兒,李世民的心情稍稍平複,再次看向李承乾,寒聲道:“你不巴着朕死,就敢自封監國?”
李承乾聽了面上依舊淡然,微微躬身,正色朗聲道:“父皇病重,長安無主,兒臣身爲皇太子自當擔負起天下。”
群臣聽了都不由朝李世民看去,見李世民依然騎在馬上,穿着沉重的盔甲,昂首挺胸,除了瘦一點哪裏像是病重的樣子。
李世民斜眼看着李承乾,不屑地道:“誰說朕病重了?”
李承乾見李世民糾結于這些小事,不願與他當百官的面起争執,畢竟自己是兒子,很多話不能說,說了不光李世民不好看,他自己的形象也會受損。
便看一眼褚遂良。
褚遂良也看出李承乾的意思,心裏哀歎一聲,還是走出來,先行禮道:“臣參見陛下。”
“哼!”
李世民冷哼一聲,不理褚遂良。
不過褚遂良是谏臣,專業打嘴炮的,而且早就看李世民不爽了,本來就想找機會罵他一頓。
此時根本不看李世民的臉色,直接大聲道:“陛下何故自欺欺人,天下人皆知陛下身染重病,以緻朝廷爲長孫無忌等逆賊把持。長孫無忌等逆賊,倒行逆施……他不但下僞诏不準得勝大軍回長安,還派他兒子長孫沖表弟高履行去封鎖函谷關和潼關,亂調佃租,緻使關中大亂,派兵攻擊長安百姓,阻攔太子殿下進宮……”
褚遂良一口氣說了長孫無忌數種大罪,李世民張了幾回嘴都沒有找到機會開口,直到褚遂良說完,才怒聲道:“晉王和長孫無忌有罪也是朝廷大臣,沒有朕的诏書,你們就敢把他們拿下,還要殺了?”
李世民說着還拿目光去掃身邊的群臣,但是被他看見的官員都忙低頭躲避。
李世民心裏怒哼一聲,仍看着李承乾,寒聲道:“逆子你這一份皇太子令,就是你謀朝篡位的明證,你還不認罪嗎?”
“陛下病重不能理政太子殿下才派兵平叛何罪之有?”柳奭走出來,朝李世民躬身一禮後直接道。
李世民一挺胸膛,看着李承乾及百官,大聲道:“朕沒有病重。”
說罷還蔑視着台階上的群臣道:“你們哪一個,看出朕得了重病?”
群臣見此皆不敢吭聲,包括支持李承乾的大臣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辯駁。
李世民見此越發得意,看着李承乾道:“朕好好的,你說朕得了重罪,不是想弑君弑父是想做什麽?”
李承乾見李世民開始給扣大帽子,若不反擊,下一步就該拿下他了,臉上露出淡淡地笑意,從容地往下走兩步,平靜地道:“父皇這真是要撕破臉嗎?”
李世民見他到了這個時候,還做出平靜從容的樣子,心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大聲質問道:“朕早先下旨命你回長安,你抗旨不遵,再下旨命你去嵩山祈福,你還是抗旨不遵。
一回到長安你就掀起滔天巨浪,不但抓了長孫無忌,連你的親兄弟晉王,你也不放過。
現在朕好好的,你卻昭告天下說朕病重,無力朝政。
你這不忠不孝,弑君弑父的逆子,有何顔面對天下人?”
看着李世民越罵越激動,好像要把一切能用上的詞彙都用上。李承乾震驚不已,他現在對李世民雖然沒有了崇拜之情,可也沒有想到李世民可以這樣無恥地颠倒黑白。而且自己的身體還是他的長子,他居然都好意思這樣污蔑。
李承乾覺的這李世民絕對是豺狼之性,不可相信,既然你不要臉,我也不裝了。
李承乾當場氣的一頓一拐杖,大聲喝道:“父皇好歹也做了這麽多年的大唐天子,何故不要臉皮,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颠倒黑白?”
他這一罵可真把太極殿前這近萬人給吓住了,天下哪有兒子這麽罵老子的,何況兩人還是皇帝與皇太子。
一些膽小的人都在想,稍後這爺倆罵痛快了,會不會殺人滅口啊!
李世民也被驚到了,他揚起手裏的鞭子,指着李承乾不斷地點着,可能是被氣的發抖,指點了半天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李承乾卻不管這些,柱着拐杖又往下走幾步,盯着李世民大聲道:“我坐鎮燕都數年,布局滅高句麗,眼看就要成功了,你卻在長安城聽信妖道讒言,置軍政大事于不顧,下诏書召我回來,這是何等的昏庸?”
說實話,李承乾也不知道是誰給李世民出主意召他回長安,或者這就是李世民自己的主意,但是當時三道正得寵,隻要把事推他們身上就對了。
因爲曆史上從來都是如此,皇帝如果聽信女人、道士、和尚的話,基本上都會被史書寫成昏君。
李世民聽了勃然大怒道:“朕是君父,你是臣子,朕召你回來,你就該回來。”
這話李世民說的斬釘截鐵,好像天經地義似的,其實是很不講理的。
這話若是日本天皇說的,在日本的臣民心中,自然是沒有任何錯誤的,因爲日本的儒家文化裏沒有“仁義”,“忠孝”概念是最高的,忠于天皇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但是在中國這一套真的行不通,因爲在中國得先講仁義。李世民的诏書如果不符合仁義,李承乾當然可以不遵從。
李承乾對李世民的不講理的話,也懶得再說什麽,直接翻個白眼沉默以對。
他不說不代表沒有人說,隻見李世績大步邁出來,朝李世民行禮後,正色道:“陛下此言差矣,所謂‘将在外君命有所有受’。太子殿下當時領大軍在外,一應兵馬糧草皆動,如何能輕易轉駕長安?”
李世績一說話,太極殿前廣場的官員都不由倒吸一口氣,李世績現在雖然還沒有曆史上高宗朝時期在軍中一家獨大,但他此時仍然代表着很大一批将領。
李承乾看着李世民死死地看着李世績,神色陰沉的能凝成冰塊,心裏就暗爽不已。
過了一會兒,才見李世民痛心疾首地道:
“懋功,朕待你不薄啊?”
說到這裏臉上神色痛苦,握着馬鞭的手,顫抖不已,指指李承乾又指指李世績。
意思,你怎麽幫着他跟朕作對?
饒是李世績機智見此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台階下的大臣還好,台階上的大臣很多都受過李世民的恩賞提拔,見李世民如此都有些無顔以對的羞愧。
李承乾見此知道單憑手下這些大臣,很難把李世民逼退位,看來還得靠自己。
這麽想着,李承乾柱着拐杖又往前走幾步,沉聲道:“父皇何故如此作态?兒臣與諸卿并不曾不負于大唐有負于父皇。”
李承乾此話,别說李世民就是身邊的人都忍不住偷眼看他,心道:太子殿下這話是認真的嗎?
你都要搶班奪權了,還無負于你的父皇?
李世民更是直接罵道:“無恥逆子?”
李承乾不知道大臣心裏怎麽想,隻看着李世民道:“
父皇病重時,兒臣也曾親侍湯藥,父皇年老多病無力朝政,是兒臣殚精竭慮,北讨東征。
兒臣爲了大唐百姓安甯以殘疾之身兩次率兵深入苦寒之地征讨,如今大唐北方和東北方一片安甯。
派艦陣出海爲百姓尋找可以繁衍生息之處,想盡辦法把百姓移往海外,如此一來就算再過一千年,大唐也不會因爲人多地少而發生戰亂。
兒臣所做的一樁樁一件件,哪一項不是利國利民的事?”
李承乾越說越聲音越大,一說一邊還往下走,吓得身邊内侍和護衛都連忙跟上,程務挺都跑到李承乾前頭去了。
這讓李世民身後百騎十分緊張,還好李世民主動拉着戰馬往後退幾步才算沒有引發誤會。
而原本站在台階下的官員,聽了這些話,很多人都同情地看向李承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