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的車駕當晚就到了華陰縣，後頭的大軍隻帶着五千騎兵，由王方翼和程務挺率領随駕護衛。
餘下的由蘇定方帶着慢慢往長安走，這樣既然不會因爲大軍耽誤了李承乾的速度，雙方還可以相互照應。
如此一來，随駕兵力加上三千羌部親兵，也有八千人了，足可以橫行關中。
華陰縣官員連夜帶着酒肉勞軍，看見李世績親自給李承乾駕車都是一驚。
李承乾沒有進華陰縣城，就在城外安營紮寨。
現在關中情況不明，李承乾進城，帶兵少了，擔心他自己不安全，帶兵多了，又擔心城裏的百姓不安全。
李承乾的營帳打搭好，王群就領着丘神績來見李承乾。
李承乾在燈火通明的中軍大帳召見了他們。
李承乾看着丘神績雖然留了胡子，但仍是瘦高瘦高的，面無表情，看不見這幾年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什麽痕迹。
“這裏沒有外人，你們都坐吧。”
一番見禮後，李承乾有些疲憊地對二人道。
“謝太子殿下。”
王群聞言還在猶豫時，丘神績已大大方方地行禮坐下，王群偷看一眼丘神績，連忙也跟着行禮坐下。
李承乾他們，身子往後靠一些，半歪在虎皮椅上。
看着王群，淡淡地問道：“王群，你先說，劉仁軌今日說的都是真的嗎？”
李承乾雖然已經信了一半，但還是要問一問王群，畢竟這關系到他下一步，對西北諸羌部和突厥諸部的政策。
王群見問又連忙起身，臉上帶着笑容道：“臣到靈州雖然時間短，但是也按太子殿下的吩咐，見了很多當地的東宮供俸。”
“嗯，他們怎麽說？”李承乾神色不變地問道。
王群聞言，臉上笑容更盛，語氣有些激動地道：“住在靈州城的羌部的百姓，都對太子殿下歸心了。而且，就是還在羌部，受各部首領管轄的羌人，也都心向大唐，都希望能受大唐朝廷管轄。有幾個部族，因爲部族裏的百姓鬧着要與靈州城外的百姓一樣收租稅，部族首領都打算遠遷了，可是部族百姓卻不願意，也沒遷成。”
李承乾聽了點點頭，暗道劉仁軌卻實是治世之才。
“突厥人現在怎麽樣了？”李承乾繼續發問。
李承乾在靈州時殺了很多突厥首領，乘下的突厥人雖然也都是底層奴隸，但是對大唐深銜恨意。
“他們現在都信了佛教，倒還安份。”王群道。
李承乾聽了這些話知道靈州那邊一時不會出事，便不再問了。
轉而看向丘神績，深吸一口氣，做好準備，開始要問關中的情況。
“關中各地可還穩定？”
長安裏的事每日都有給送信，長安城裏情況他大部分都知道。
但是，整個關中各地的百姓和兵府的情況，李承乾就不是很清楚了，而且也不敢往好處想。
“現在有些不穩定。”丘神績平靜地道。
李承乾無所謂地擺擺手，示意他繼續說。
李承乾知道關中關隴軍事集團的老巢，他跟關隴集團一矛盾很深。他離開長安了近六年了，現在有長孫無忌出頭，這些人一定會趁機作亂的。
丘神績見了，繼續平靜地道：“各地百姓，都對長孫國舅十分不滿，有動亂之勢。”
“是對長孫無忌不滿？”李承乾不由大奇。
“因爲，長孫國舅廢除太子殿下原定的四成佃租，改由當地豪紳自己定，可随心所欲。”丘神績解釋道。
李承乾聽了心想：這是長孫無忌在讨好各地豪紳。隻是如此一來，各地豪紳都該對長孫無忌感恩戴德才對。
李承乾覺得丘神績這麽說話太費勁，于是兩眼平靜地看着他不說話，讓他自己意會。
丘神績雖然總是面無表情，像一塊木頭，但心思極爲機敏。一見李承乾的目光，就明白自己在李承乾面前裝的太過了。
忙低下頭，繼續道：“本來現在還不到收租的時候，各地老百姓還不相信朝廷下了這樣的旨意。
可是長安周邊有幾家大戶，因爲怕太子殿下回長安再改了長孫國舅的政令。于是，他們提前收租今年地租，收到七成五。本來這幾年關中老百姓家存了些餘糧，他們要收也就交了。
可是這些人貪心不足，竟要把前幾年少收的都補上，可是老百姓手裏沒了糧食，交不出來。
有的豪紳搶了佃戶家裏的東西，還有的逼着钿戶借了高利貸，還有的把佃戶家裏的兒女拉出去賣了。
這些事一出，就有佃戶去當地衙門告狀，可是衙門裏覺得豪紳沒有錯，佃戶屬于污告，輕就打一頓闆子，轟出衙門算了。
重的還有當場打死人的。
此事現在傳到關中各地，很多老百姓都盼着太子殿下能回來主持公道。
各地豪紳也因此都忙着收租，深怕太子殿下回到長安，他們就收不成了。”
李承乾聽到這裏心裏大怒，沉聲喝道：“長孫無忌就任由他們胡鬧？”
李承乾聽了，覺的這就是天方夜譚，長孫無忌又不是傻子，他就這麽肆無忌憚地要把關中弄亂？
丘神績聽了，臉色有些發白，聲音稍低道：“臣沒有探清長孫無忌本人的态度，但是長孫渙的外家卻是收租最強橫的一家，逼死好幾家钿戶，另外還有幾個長孫家公子小妾，奴仆，甚至乳母等人，隻要家裏有田租給佃戶的都把佃租收到貞觀十七年了。
關中許多中等人家，也是看着他們，才這樣收租的。”
李承乾聽到這裏，知道這就是長孫無忌本人的意思。長孫家自己想要臉，他們家有些親戚也是名門望族，都不可能不顧臉面這麽收佃租。所以，出頭的隻能是這些與他們家關系密切，地位又不高人家。
這樣做無非是向天下人表示，李承乾要完了，他李承乾定的政令，長孫無忌有能力全部廢除。
“這是要讓孤王在關中威嚴掃地啊！”
想到這裏李承乾胸口起伏，眼露殺機，咬着牙道。
王群臉上也露出憤慨之色，恨恨地道：“太子殿下回到長安一定嚴懲這些賤奴。”
他不敢明指長孫無忌必定是李承乾親娘舅。
丘神績對此則沒有任何表示，甚至沒有擡頭看李承乾一眼，隻等李承乾後續的話。
李承乾也正想着不能輕易饒過這些人，但是，他不屑于口頭發狠，而且，他要對付的也絕這些長孫的親戚家奴。
李承乾沉着臉不說話，王群也不敢吭聲了，其他内侍也全都低着頭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帳殿的裏的氣氛有些壓抑。
不知過了多久，帳外傳來一個聲音道：“啓禀太子殿下，晚膳備好了。”
剛才安營時，李承乾交待過，他今晚他要與那三千羌部親兵一起用膳。
李承乾聽見，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晚膳過後，召群臣來此議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