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們,快喝些水歇歇,從進院就忙。”
阿爺腋下夾着他的破煙袋。
一手抓一大把茉莉花茶放在水壺裏,一手用葫蘆瓢舀大鍋裏新燒開的水沖泡。
“謝謝老太爺。”
“謝啥,你們都是京城人,跟着車隊從京城來到這犄角旮旯就怪不孬。就爲了給俺家送家具,俺們都不知該咋感謝。”
宋阿爺是真感謝。
他的生娃子四處不靠,一人在官場摸爬打滾很不易。
不像那些做官的有親屬能互相幫忙,哪怕給提點幾句呢也頂事。
就在他們這些家人有心無力時,國公府能不遠千裏來人給撐面子。
送的這哪裏是禮?這是來給送底氣,老爺子打心眼裏萬般感謝。
更是很感動。
說一千道一萬,沒有陸畔,國公府認識他們是誰。
很想念小将軍。
最近這段日子都沒有想起,就今兒格外想得慌。
所以說,沖小将軍,咱都要掏心窩子的熱情款待。
前衙儀門前。
兩面空出的停車場,此時停滿了國公府的馬車。
四壯、高鐵頭正和衙門裏的馬夫和衙役們,在伺候着這些跑冒汗的馬匹。
張羅喂水喂草料,搖動井把拎出一桶桶井水。
衙役們伺候國公府的馬匹,臉上都帶着笑。
集市上,富貴趕着騾子車,車上裝着羊肉,小米,胡辣湯的一些配菜,滿滿一車,喊了聲“籲”。
跳下車又問豬肉販:“那豬血怎麽賣,我全包了你能不能便宜些。豬肉呢,要後鞧。”
雙方商議完價格,富貴說:“麻煩你,給我送到縣衙後院。”
富貴重新趕車都走出很遠了,豬肉販才唉呀媽呀一聲。
原來是新知縣家裏來他這裏買肉。
“爹,你是不是裝多啦?”
“我日日賣肉,能心沒數?特意的,多點兒就多。你四大爺家的六小子備不住要去衙門當差了,要是能真成,咱可不得感謝新來的青天大老爺。多了沒有,這點兒還是能拿出做個心意,回頭和你四大爺說一聲。”
養豬佬的兒子嗤笑一聲,“爹,知縣老爺就那麽一說,這都過了幾日沒動靜。再說,要是真成,你多送一斤半斤連着豬下水,大老爺就能知曉?它也不頂事兒啊。”
養豬佬不聽兒子那些屁話。
年紀輕懂個六。
他瞧着新來的青天大老爺長的不肥頭大耳,倒是一臉正氣的模樣。
就沖那份俊,他就信這位比照之前的幾位強多了,不會騙百姓。
……
什麽動靜?
幾位嬷嬷停下話頭,疑惑地看向前衙方向。
馬老太也微皺眉,仔細聽了聽,怎麽鬧哄哄的,她三兒可沒在家呀。
“你們先坐着,我去瞧瞧。”
幾位嬷嬷沒坐,站起身來表示,她們能否跟着去看看。
心中想着:如若是鬧事的,她們倒要開開眼。
回頭到了京城,要給老夫人學學,正愁沒什麽可說的呢。宋家人看起來實在是很好。
以馬老太爲首。
當一行人趕到縣衙時,就看到縣衙前面的廣場石柱上貼着幾張告示,那裏聚集許許多多聞訊而來的百姓。
有人哭,有人在笑,更有人歡呼,還有人激動的跪地。
秦主簿正對維持秩序的衙役無奈擺手,從念了告示就這樣,随他們去吧。
一扭頭,就瞧見了馬老太,“老夫人怎的來啦?”
秦主簿音量有些大,聲音裏帶着驚喜,就緻使附近的百姓們聽見了。
先是老大爺跪地,向官衙門口的石獅子方向磕頭,感謝青天大老爺。
接着是一名滿頭白發的老太太跪地,激動的語無倫次道,不敢想。
她一家穿着打補丁的衣裳,連想給人送些禮都沒有,家裏孫子靠出把子力氣背柴賣,竟有一日會進官衙當差,端上了官家飯碗。
扯着孩童的婦女,伸出幹重活累變形的手,抹着淚說,知縣大人,俺男人一定會好好當職,這一聲喊完,再沒勇氣多說,但心中的盼頭和激動又讓她覺得不足以表達,沖着馬老太的方向就跪地:“民婦不會說話,民婦也給老夫人磕個頭!”
馬老太望着這些百姓,先是歎口氣。
還好,不是鬧事。
要不然讓人家國公府的人看到多不好看,尤其她兒子正巧跑到将軍府去做客了。
随之就沖那些百姓們一笑,比着手說:“都給我起來,聽好喽,前衙的事,我老太太不懂,但我确信一點,我兒,一定會讓咱們會甯,越來越好。”
宋茯苓站在馬老太的身後,望着那些百姓也是一笑。
本以爲這就完了嗎?沒有。
宋金寶要出門打醬油,回頭拎着空罐子又跑了回來,“奶,奶?”
馬老太和四位嬷嬷還有國公府的丫鬟們一起在摘菜,聞言不是好氣瞪金寶,又幹啥,能不能别三瓜倆棗的總當着外人面向我要錢,去和你太爺爺要去。
“不是,奶,你去門那裏看看。”
四位嬷嬷和丫鬟們站在馬老太身後,一時間也跟着笑的與有榮焉。
隻看後門這裏,有的土籃子裏裝的是蔥,有的裝的是野菜,有的是雞蛋,還有給黃豆面的,麻繩系着二斤肉的。
很明顯,這不是一家兩家給送。
是許多家,不約而同的悄悄來到後門,放下心意就走。
這天下晌,宋家人招待國公府來的貴客,用的是會甯百姓送來的食材。
宋阿爺撸起了衣袖,帶着富貴、鐵頭、四壯,幾代人一起和面。
那四位嬷嬷可是代表着國公府老夫人,他們要用老家最傳統的手藝燴面,招待遠方的貴客,相等于招待那位爲福生撐場子的長公主。
馬老太和王婆子帶着兒媳孫媳在炸撇子,煎灌腸、烙油馍。
宋茯苓坐在小闆凳上摘菜。
雪娘跟着她一起,邊幹活邊打聽:“姑娘,您在家也要天天幹活嗎?”給心疼壞了,很想讓茯苓像在京城那陣一樣享福。
宋茯苓一臉理所當然道:“對啊,我爹說了,我們就是普通人出身,旁人家什麽樣不管,我家嘛,甭管我爹做不做官,我和我弟都不準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更不準文不能測字武不能防身。”
“武?姑娘武什麽呀,多苦。”
宋茯苓說,我會扔斧頭,雪娘要不要看看?
摘好小蔥過來的米壽,感覺都沒耳聽了,就他姐,哪有日日幹活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