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電閃雷鳴。
天陰的,黑的,晚上七點鍾像已經半夜了似的。
錢佩英點了四盞油燈。
飯桌上也沒做的别的吃,沒擺啥大魚大肉,隻擺有火鍋。
一個是老宋沒買到豬排骨魚肉,那些賣肉攤早就被雨淋跑,隻後兩道街有一家賣羊的,宋福生頂雨去買了隻羊,讓人給現殺的,要不然早回來了。
另一個即使買回來,又炖又炒,其實也麻煩,飯得啥時候才能好。
索性,吃火鍋吧。
家裏青菜洗洗,泡點蘑菇,切些羊肉,和面擀些面條,麻醬韭菜花腐乳這都有,願意吃辣,家裏還有辣椒面。
“你能吃麻醬嗎?咳嗽。”
陸畔看着宋福生說,我能吃。
“要不要腐乳?”
“要,要不然我自己來吧。”
“不用,我就給你順手盛了,你還要啥?”宋福生一點當叔叔的架子也沒有。
被家裏一堆堆侄子早就練出來了。
“爹,給我來點香菜沫蔥花陳醋辣椒圈。”宋茯苓忽然道。
陸畔看了眼茯苓,吃羊肉蘸醋那得什麽味兒?然後對宋福生說:“我也要那些,要醋。”
下鍋裏的肉熟了。
錢佩英示意陸畔自己夾:“你吃,啊?珉瑞,咱家都是自己夾,也沒準備公筷。”
“好。”
圓桌前。
陸畔發現宋福生他們真沒拿他當外人,筷子紛紛下鍋,他在下筷子前,還特意看了眼宋茯苓,那位已經吃上了。
莫名的,再低頭看眼麻醬碗,耳邊聽着外面嘩嘩的大雨聲,被這昏黃的油燈照亮,心裏很熱乎。
這讓他想起在外打仗時,他想象中的家,就該是這樣。
“吃啊?”
錢佩英再次示意。
這孩子咋還不下筷,再不夾,熟肉就要讓她閨女吃完了,那就得等第二次開鍋。
“嗳,”陸畔端坐在那。
不是故意擺譜,是習慣了這種坐姿,他就連在炕上盤腿也是這樣。
夾了一筷子羊肉,用小碗接着,放在麻醬裏蘸了蘸,這一定好吃。
看她吃的就很香。
剛放進嘴裏,“砰,磅!”
兩聲房頂闆子掉落,連着米壽的尖叫聲:“哎呦俺的娘啊,姐姐!”
宋茯苓抱着碗。
她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一回事呢,就知道弟弟瞬間向她撲來,小手張着,像是想捂她頭。
他爹唰的一下跳出兩米遠。
她娘一臉慌張的站起身扯着她衣袖,一副也不知是讓她走還是不走的樣子。
火鍋晃晃悠悠愣是沒翻,盤子掉地摔碎不少。
宋茯苓擡眼再一看,我天,最慘的是陸畔。
因爲他那裏是重災區。
那房頂有塊闆子不知怎麽就掉他身上了。
他嘴角流着芝麻醬,手中的碗掉地摔成兩半,長衫上、鞋上,全是麻醬陳醋辣椒圈。
陸畔正張着手,愣愣地望着她,好像也有些沒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麽。
就在宋茯苓正要問:“你沒事兒吧?”,宋福生滿臉焦急上前。
說實話,老宋此時心裏還有點愧疚,因爲在闆子下落那一瞬,他很是靈活跳出好遠。
“珉瑞啊,珉瑞,你能不能聽見我說話?低頭低頭,我看看你這後腦勺。”
“哥哥,這是幾?你是不是被砸暈啦?”米壽小心翼翼地橫出一根手指,唯恐哥哥已經被砸懵,那可是頭啊,哥哥,你不要出事。
錢佩英也急忙上前,又是拿抹布要給擦拭衣服,又是圍着陸畔轉圈,看看有沒有哪裏砸出血。
陸畔确實有點懵,之前還被砸的晃了一下。
隻記得他剛要吃羊肉,肉味都沒有嘗到,啪嚓一聲,碗就不見了,腦子一陣空白。
陸畔捂了下後腦勺,先胡亂回答米壽那是一,然後扯着腿邊的米壽,又指着宋茯苓:“沒沒,我無事,你,你快起來,我們都離這裏遠些。”
誰知道還會不會掉闆子?
這什麽房子?
陸畔看宋茯苓仍舊傻呆呆坐在桌前怎麽那麽急人哪。
宋福生擰着眉,望棚頂:“對對,都走,離這遠一些。”
大屋裏。
宋茯苓聽到老爸說:“我們都沒事兒,就是你,看你有沒有事兒。你矮着些身子,個子太高。”
她娘說:“還是躺炕上吧,那頭上的玉簪碎了要拿下來的,别再給紮到。”
“叔。”
“恩?”
宋茯苓聽到陸畔說:“你感覺到漏雨了沒?”
那聲音裏帶着恍恍惚惚夾雜着遲疑,似乎是有點不确定。
他那人說話語調不是這樣的。
可見陸畔真是被砸的發懵,都開始懷疑自己判斷了。
陸畔這話一落,宋福生、錢佩英、宋茯苓、炕上的米壽,四口人齊齊擡頭望天。
剛剛不是廚房裏掉了闆子嗎?怎麽會是屋裏?
沒一會兒,米壽伸了伸舌頭:“恩,有水。”
宋福生忽然罵了句:“草,漏雨啦。”
這啥房子啊?怎麽還漏啦。
……
宋茯苓打着油紙傘站在院子裏,恰好能看到後院房頂上的一切。
她看到陸畔和她爹踩着梯子頂雨上去了,看到了才到家的大郎哥鐵頭哥他們也跟着上了房。
看到順子像個落湯雞似的站在院子裏,不停地抹着臉上的雨水,正在指揮一隊渾身濕漉漉的小厮向院裏搬瓦。
那瓦,是國公府以前剩的,被陸畔緊急調用。
“嗳?”宋茯苓驚呼出聲,手都伸了出來,又松了口氣。
她爹剛才差些踩滑了,被陸畔一把拽住。
雨中,房頂上的陸畔還對她揮了揮手,似乎是喊着什麽,雨聲太大,根本聽不清。
但她清楚,應該是讓她趕緊去前院。
宋茯苓:我不去,我去前院離的遠,該看不見你們了。
“米壽,你回去。”
“姐姐你都不回去,我也不回。”米壽穿着那身神父雨披犟嘴道。
過一會兒,米壽忽然說:“姐姐,你看那話本子都是胡說八道的。”
“你是什麽時候看我話本子的?”
“這個不重要。重要是真胡說八道,那上面都寫着有錢有勢是惡霸公子,調戲這個打那個,可你看咱小将軍哥哥,”米壽望着雨中,滿腔熱血,他啥時候能上房幫家裏?
多虧有哥哥們,在他沒長大時能給姑父搭把手。
就在這時,之前下過一陣的雹子再次襲來,嘩嘩,噼裏啪啦。
宋福生在房頂上張羅:“不行了,别補瓦了,都聽話,啥也不如自己安全,先下去。”
陸畔在房頂上喊那對姐弟:“你倆給我回去!”
這回宋茯苓聽話了,在她娘拿盆接屋裏雨水時,帶着米壽洗菜。
火鍋算是吃不上了,陸畔吃她家飯差些付出生命。
看看菜籃子,給陸畔炖個醬茄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