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是碰壁那麽簡單呀。
是撞了“牆”,撞的頭破血流回來的。
長這麽大,一直很要面子、别人看他眼色、很給力的活着。
頭一回,向人赤裸裸表白私人感情。
以前對這部分,壓根就沒涉獵過,一點經驗也沒有。
被拒絕,自然心理陰影面無線擴大。
老夫人看了眼兒媳,“珉瑞這孩子,打小就是。心裏就算開出朵花兒,嘴上也說不出。”
婆媳倆共同想到了珉瑞小時候。
那時候,陸父在外征戰,過年前還沒等回來呢,孩子就掐算着日子在府門前探頭探腦。
你問他望什麽呢,他不告訴你。
當陸父到了家,抱起他:“你想沒想我?”他更不告訴你了。
像陸丞相,有一次生病了也是。
那陣,珉瑞下學就跑去找祖父,非拉着拽着給陸丞相從書房裏扯出來一起吃飯。到了吃飯的時辰,他個小娃娃吃,祖父就得必須跟着吃。在珉瑞心裏,好好吃飯才能不生病。
卻從不像别府的小孩子會說出:“祖父,我很惦念你,你快好起來吧。”
就這麽個孩子,他就即使長成了大小夥子,在老夫人看來,本性上也不會有太大變化,有可能依舊“嘴笨。”
“母親,這算怎麽一回事嘛,說出去确實能笑掉人大牙。”陸夫人回憶起小時候的兒子,更心疼現在大兒子碰了壁,有點遷怒了。
她不擔心别人說低娶,低很多,認爲那倒不算是什麽笑話。
怎麽啦?不是清白人家的女兒嗎?我們娶的是兒媳,沖的是人,沖的是我獨子将來能不能過上他自個滿意的舒心日子,又不是娶家世。
要沖家世,除了皇家,說句狂妄的,其他府那都配不上他們陸家的門第,都算低娶。
但是此刻卻覺得,她兒子那麽優秀,然後卻總被拒絕,真是能被人得知後笑掉大牙。
這憑什麽呀,差在哪。
“母親,幹脆就找媒人直接上門算了,沒的讓珉瑞分心這些,我見不得。”
陸夫人一向語氣柔和,很少這樣。
忽然猜着猜着這就急了,老夫人卻很是理解。
那是人家的眼珠子,幾個孫女加一起都不如孫兒一個,那是親娘。兒被嫌棄,娘最生氣。
其實,老夫人也是同樣心境,那也是她獨孫,兒都沒了,就剩那一顆獨苗苗。
但老夫人沒表現出不滿,看似穩得很,還勸呐:
“你先别急,珉瑞不是對我們講過,不讓插手?
按理三媒六聘,男方媒人、女方媒人、中間媒人牽線搭橋,到哪裏我們也不算失禮,這才是鄭重之道。
我還真想過他爲何不讓。”
陸夫人看過去:“爲何?”
老夫人喝了口茶:
“你呀,是隻想着咱們這面找幾位媒人上門近便。
對于我們男方來講,即使被回絕了也無事。
好女百家求,至多隔一段日子,咱們再讓媒人多登幾次門。
卻不想想,咱們尋的媒能是普通人?”
老夫人說到這,無奈地笑了下,唉。
如果要真是尋普通人登門說和,恐怕到時外面就得講究他們陸家不重視。
果然,排面上,低娶農家女還不如别府納一個妾。
到時,别說未來的孫媳如何立足,很是丢臉,就是孫兒都得怨她:“幹什麽呀,很丢人嗎?我胖丫原來在祖母心中的分量如此之低,您是在欺負他們沒見過身份更貴重的人嗎?要是尋不到好人選,早說呀,我自己去拜托别人。”就得和她甩袖子。
當然了,在老夫人心中,所謂的“普通人”是指像奉天城府尹夫人那種,上有老、下有小,兒女雙全,用這樣的人給她陸家當男方媒人,胖丫并沒有受重視。
就可想而知,老公主要是真出手尋媒人,她得找個什麽樣身份的婦人。
所以,此時老夫人對兒媳道:
“一旦媒人登門,那必然各府回頭都得知曉。
到時傳的沸沸揚揚,咱們被拒絕了不要緊,大不了再多去提幾次。
可胖丫的爹娘,就得在風口浪尖上啦。”
最近老夫人管宋茯苓叫胖丫已經叫習慣了。
初叫時,很是别扭,土的掉渣,活這麽大歲數也不認識一個叫這種名的。
叫習慣了,慢慢卻覺得很上口,很有福氣。
剩下的無需多提點,陸夫人自個就能腦補。
是啊。
門第懸殊太大,一旦上門提親,會引起很多人圍觀。
說句一點也不誇張的,搞不好皇上要是聞言都會側目。
門第懸殊太大,一旦上門提親被拒絕,他們男方這面倒是沒什麽,确實如婆母所講,大不了再多提幾次。但女方那面就會被衆多人講究“不識好歹”。
對那姑娘的爹娘“口誅”。
尤其珉瑞現在身份是定海将軍,在很多人眼中、包括百姓眼裏,地位和從前不一樣。
除非對方吐口答應。
即使後來答應,隻要拒絕過,還有可能被外界說。
對那姑娘的影響就更不好了。
要是一提就應了還好,已經定了,身份上是幾年後的定海将軍之妻,誰也不敢打擾。
但萬一提親沒應,陸夫人:不,就沖珉瑞今日回府的反應,那可不是萬一沒應,是很有可能提親不會應。
不僅會引起很多人對那位姑娘的胡亂猜測和指指點點,而且退一萬步來講,那位姑娘和珉瑞将來真的有緣無分,也不會有什麽人再去宋家登門提親了。
即使他們陸府對外表态并不介意,可是在很多人眼中不是那麽回事。會有太多人多想:要是想奔前程,就不能娶宋家女,免得得罪國公府。
那可真是,壞了那位姑娘一生的姻緣……
不提陸畔舍不得宋茯苓和宋福生、錢佩英受這種被人指點的罪,不敢貿然去提親,早已思慮到結果。
就是陸夫人腦補到這,也有點舍不得了。
因爲陸夫人覺得,即便咱這姻親沒成,人家宋福生給咱兒送糧,那事咱可沒忘。咱可不能坑了人家好好的女孩子。
唉,也難怪珉瑞一臉進退不得的樣。
估麽這是想,讓那個女孩先對他有心思,吃顆定心丸,然後再去尋那位宋福生私下說?都稍微溝通好了,媒人登門即使引來很多人震驚圍觀也不怕,再一應,皆大歡喜。
思慮到這,陸夫人又有些酸了。
啊,搞了半天,兒子作難,完全是他自找的。
看出來沒?還沒等娶過門呢,心思全在女方那裏,站的角度全是爲女方、女方爹娘考慮的那個周全啊。
老夫人怎麽可能看不出?
就她和兒媳二人在,這回真是掏心窩子說:
“你呀,也别泛酸,誰讓珉瑞開竅隻開竅在那一人身上?他要是多,我們何苦來?”
何苦是娶啊、不是納妾,還得小心翼翼。
一會兒怕唐突了那面,連見都不敢見。
換别人,她都能給綁來,愛同意不同意,不同意也要如此。
一會兒又擔心孫兒惱,這不也是孫子少?
就那一顆獨苗,你能強按住他頭嘛?
自己的那些想法在孫兒能過的喜樂面前,你能不盼望他将來和陪伴一生的妻子和美?自己的心思,諸如門第觀念也就不足一提了。
畢竟那可是親孫,而能讓孫相中的姑娘家更少。
所以說,你就沒招,爲難不得胖丫。
這也是老公主最近很是看不上陸之潤的主要原因。
那陣,陸之潤才表現出不同意弟弟這種心思時,老夫人就很生大孫女氣,心想:
用你分析門不當戶不對?
那相對門當戶對的姑娘們不是不中用嗎?連讓她孫兒能瞧上眼的本事都沒有,嫁進來能過好?
說那些,除了能給添堵,别人還沒嫌棄呢,你先嫌棄上,你倒是能給尋到一個替代胖丫的不?
尋不到,就閉嘴。
要麽祝福,要麽幫忙。
宋家門不當戶不對,往後日子長着,大孫女,那你不會私下裏多提點提點宋家門楣?非得國公府次次出面親自去辦那些事?
還說什麽胖丫嫁進來,将來會融不進。
是,會多多少少受人矚目,咱們再霸道也不可管住别人的眼睛,那你不會護着些?
你當姐姐的思慮的應該是,将來,祖母和母親有些場合懶得去應承時,你們就要出面護住了。
反正老夫人是很相信珉瑞的眼光,她孫兒可是一等一的好男兒。
“秀竹。”
秀竹是秦嬷嬷的閨名。
一聲下,秦嬷嬷閃身就走了進來。
别看這位是老嬷嬷,身上是有武功的。
“去把那小順子喚來。”
“是。”
秦嬷嬷出去後,陸夫人對婆母道:“小順子那嘴很是嚴,他知曉些什麽也不會告訴。”
“他不說,我們不會看?”
果然,順子被叫進來跪在地上,除了說今日去過任家村,帶去了什麽禮,宋先生的妻子很是關心問候過少爺的傷情,剩下一問三不知。
順子:咱在心裏再怎麽埋怨宋姑娘再怎麽心疼少爺,咱也不會瞎講。
可以自己瞎尋思,卻不可以亂講話。
因爲每個人心境、身處的環境,你就是打比方問句“你吃了嗎?”不同人,也有可能聽出不同的意思。
就更不用說這男女之情,少爺和宋姑娘都有可能糊塗着,他在這裏亂說什麽呀。
那不能夠,絕對絕對不出賣。
可老夫人還是聽出來了,從錢佩英的說話裏聽出對方壓根沒往那方面想,要不然不可能說話那麽圓融。
能不能是壓根就沒往結親方面琢磨?
那你們家得有個人往那方面琢磨了,慢慢得給我們滲透啊。
另外,家裏有待嫁閨女,面前杵着如此優秀的大小夥子頻繁去,還愣是沒往結親的方面琢磨,能不能是不敢往那方面想?
老夫人:
不行,得讓他們家人知曉知曉,你們要敢想的,可以往那方面琢磨。
在不傳的滿城風雨的情況下,要讓他們家裏有長輩先知道我陸家有明确的态度,不存在齊大非偶,沒有門第觀念。唯一要求,我孫兒有意,你們也有情。
另外,别對方終于敢想了,又去費心思琢磨他們陸家的态度,誤會珉瑞有想法,家裏不同意之類的。
“兒媳。”
“是,母親。”
“你明兒早派人去給之婉叫回府,讓婉兒邀約胖丫的祖母。”
“啊?”陸夫人站起身,去扶婆母回房:“您真要見見那家老太太?”
“你啊,還是要将心态再放放平。”
且得練着。
聽起來兒媳似乎已經接受,卻還是有一點放不下的:“在婚嫁上,我隻是位祖母,和那家老太太沒什麽區别。”我見不得孫兒愁悶的去“打鐵。”
與此同時,陸畔終于從打鐵房出來。
之前,他給自己關到那房間裏,隻琢磨了一個問題,那就是:
她說,她還小。
她沒說,他也看出來了。
到底是顧忌他臉面委婉的拒絕,還是真的是那麽認爲。
如果是後者。
陸畔百思不得其解。
并不小啊,豆蔻年華,即将及笄的年紀,及笄插上簪子就能嫁人。
這時候了,陸畔又開始自動忽略宋茯苓生辰小的事實。
他就納悶了,像茯苓那麽大的姑娘都在相看人家,她不知道嗎?
之前,陸畔思慮到這裏時,甚至開小差的琢磨過:
府尹一天天到底在忙些什麽,隻顧埋怨戰事起、人口少,卻不督促到了年紀的男女成家事宜。
戶部的那些人更是,日日向皇上哭窮,那怎麽不知曉去收繳到年紀不成家的“單身稅”?
趁着過段日子的端午節,都應該弄一個大型的相看。
真想讓茯苓親眼看看,都是你那麽大的姑娘在議親,看你怎麽說自己年紀小。
所以說,她年紀小是借口吧?她是真的沒看上他,拒絕他?
不,不要用常人去比對茯苓,因爲看宋叔就知,宋叔是真不着急給女兒訂人家。
好吧,她小,這理由接受。
陸畔換了衣服,喝過藥,趴在床上,擺了擺手讓順子他們出去。
順子:“少爺,小的不出去。”
陸畔趴在那疑惑扭頭,你敢頂嘴?
順子卻轟走了别人,迎難而上道:“少爺,我說我不出去,要陪您。爲什麽這麽講呢,你一人容易想茬了,小的留下幫您分析分析。”
然後順子也不管陸畔聽不聽,就繼續道:“少爺,烈女怕郎纏,纏起來就隔層紗,你不纏,那就是隔座山。小的雖不知茯苓姑娘今日對您說了什麽,但是小的知,您不能說完就拉倒,表明心迹後,您得再三再四的去她面前晃。”
“那很失禮,”陸畔接了話。
順子一臉“在娶媳婦這事上,你管失不失禮呢,都彬彬有禮不用往下進行了,”又沒唐突的動手動腳。
“少爺,小的看過好些話本子,那裏頭,丢的醜、失的禮,海了去。而且有的那種越想給姑娘家留下好印象,越辦出的事很是丢臉,可您猜話本子結局最後怎樣?姑娘家總會笑罵着一句傻氣,點頭同意。”
陸畔再次開了小差,趴在床上沉聲道:“哪個話本子?明日尋來我瞧瞧。”看看别人丢醜,安慰安慰自己今日不算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