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婆子正在擦台階,聞言也跟着十分認可的點點頭。
她也稀罕茅房活,可想伺候人如廁,就是眼下女客來的太少,好久沒得賞銀了。
别和他們這夥人說伺候人拉撒髒,再髒能有漚肥種地髒嗎?
能有出去撿馬糞髒嗎?白花花的銀子它不香嗎?
王婆子的小兒媳,也就是王忠玉他媳婦說:
“他三叔,我猜,其實大夥,沒人多尋思啥。
咱家裏那麽多人,換着來呗,一個足月都排不到頭。來這裏幹活就等于是歇着,這裏就是忙叨,并不累。
你不知道,大夥還樂意來呢。來城裏能漲漲見識,雇夥計真多餘。”
高屠戶大兒媳也在竈房,爽快地大嗓門喊道:
“就是,咱可不雇人,花那錢呢。
誰要是不樂意,回頭我倒要問問他們,外頭賣的糖葫蘆和雪糕,俺們又是爲了啥呀?
去掉本,都不怎麽掙錢,誰願意掙那半文一文的,還不夠操心的呢。
日日給推來,外頭有買的麻溜就得出去。
不就是爲了大夥嗎?誰能像俺們似的這麽白給大夥張羅營生?”
馬老太啧了一聲,但臉上卻帶着笑,可見這話說進了她心:“拾掇你的竈台去吧,這不是隻唠嗑?還沒人挑理呢,你這就不樂意了。”
宋福生心想:扯哪去了,他才開個頭,這幾人就能一堆話。
死活不雇人。
他們這夥人,有個明顯的毛病。
自打逃荒完之後,這個毛病尤爲明顯,那就是很不希望有外人插進他們這裏。
不喜歡别人去家。誰要是去串門,臉上歡迎,背後一個個嘀咕着:煩人。
不喜歡跟别人走的近。就他前幾日,和任族長這不是有些往來嘛,阿爺都有點吃醋呢。
拿小話點他:你忘啦?才來村裏的時候,他們那副嘴臉?人心隔肚皮,咱們才是最親的人。有事兒,生娃子你和我商量,少和那個任老頭子說話。
宋福生都懷疑,将來等小子們找對象成親,嫁進來個外人,大夥會不會防着。
反正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像逃荒完的後遺症似的,誰也信不着,就自個這夥人能信着。
“并不是什麽占不占便宜。我是琢磨,辣椒眼瞅着就紅,像富貴這種勞力,就得跟着出去擺攤,不能過來幫忙。家裏的那些人也閑不下來。還有我,我不能日日在這裏講……”
宋福生的話還沒說完,門被人推開。
馬老太急忙站起身,驚訝道:“哎呀,佟掌櫃,稀客啊,來來來,裏面請。”
來人是城東茶館老闆。
馬老太趕緊給宋福生介紹,說這位可是咱們的老主顧,從推車賣鼓搗開始,就給予大力支持,那時候就和咱們合作了。很是感謝。
又給佟掌櫃介紹:“這是我三兒子,宋福生。”
“久仰,久仰大名。”佟掌櫃抱了抱拳。
和馬老太合作,最初是機緣巧合。
現在是不敢托大。
要知道這個點心店的背後,可是齊府,在城裏有點門道的人都知道這個。
所以,有問題隻能親自登門商量,還得是由他開口商量,提出來容人家考慮。人家要是拒絕,他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而不是雙方互相商量的那種,想想就嘴苦。
一看佟掌櫃就是有事,宋福生,馬老太,佟掌櫃,三人就上了二樓談話。
宋福生聽明佟掌櫃的來意,在心裏笑了。
這可真是想啥來啥。
他正犯愁自個不想給閨女打工了,這一天快趕上“單田芳”了,可不能再講下去,也沒想涉足曲藝圈啊,這就有人送上門。
最後,結果很是出乎佟掌櫃的心理預期,沒想到馬老太和宋福生如此好說話。
三人談定:佟掌櫃的茶館,免費出一個大手子說書先生,必須得是識字講得好的那種,中午來馬老太糕糕興興店給講最新更新,工資由佟掌櫃出。
然後呢,話本子由咱們另準備一份,允許佟掌櫃的茶館有重播權。
茶館一日下來,願意講幾場都行,不管。
但是,茶館派來的說書先生,要是來這裏講最新更新,不賣力,留一手之類的,咱們就随時斷了茶館的重播權,再另尋其他家說書先生合作,話本子也不再給茶館了。
開茶館的最怕斷更,那是能砸了招牌的。
笨琢磨,講一半不講了,茶客們能幹嘛,那不得往上面扔臭雞蛋啊?
宋福生拿捏的就是這點。
話本子出自他閨女之手,茶館派來的說書先生要是敢不賣力,他就敢不再提供話本子。别人接着往下編都不會編。然後不需要咱們出面,茶客們就會鬧事兒,就問你怕不怕吧。
佟掌櫃自然曉得這裏面的事,一聽就曉得重點在哪:
“放心,我那面,不會讓說書先生覺得來這裏沒有銀錢拿,就不賣力之類的,不存在。他來你們這裏講,我單獨給開銀錢,一場多少,這錢都會提前說清。”
合作愉快。
佟掌櫃心下歡喜。
他是萬萬也沒想到,竟輕松談下了“重播權”,本以爲會費一番口舌。
而且用人家的話本子掙錢,對方竟不要一文錢,隻要個說書先生就成。這好事,簡直比他來之前預想的好多了。
那時候,他以爲,他想要這個最近在小衆圈子裏瘋傳的話本子,馬老太會獅子大開口要不少“著作錢”呐。
爲了表達誠意,雙方這次談的也确實愉快。
佟掌櫃表示,他們将與白家點心鋪終止合作,一點也不合作了。
本來茶館以前有馬老太的點心,也有白家的幾種點心,但以後,全部換成馬老太店裏的,加量,明日起就加量訂貨。
另外:“聽說你們店裏,有一種吃完會麻嘴的花生?”
宋富貴很是機靈,沒等宋福生告訴,立即就去了後竈,舀出了一碟麻辣花生米端來。
“它叫宋九族麻辣花生米,您嘗嘗。”
佟掌櫃嘗了後,“香,不過,這價位,呵呵。”
依舊是宋福生不用出面,馬老太也不用廢話,因爲他們有宋富貴。
那小子一天天的,就像是尋找一切機會說話似的,極爲話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