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丘玺有一個朋友,姓闫,是個長發偏偏連鬓絡腮胡的爺們,他每次自我介紹的時候,必說“我姓門三闫。”久而久之,大家就叫他三爺。
三爺比我們大幾歲,是從社會上混過以後,重新考的大學,家裏挺趁錢,在帝京有一座兩進的四合院,他父母不喜歡住,一直憋着把四合院賣了。三爺不同意,好說歹說地留下了四合院,讓他父母搬去視野通透的樓房住,自己守着小院,提前過上了養老生活。
夏天的夜晚,閑來沒事,他喜歡招呼幾個朋友同學一起撸串。可是在外面吃完喝完,還得各自想轍回家,頗爲麻煩,三爺又不耐煩了。
正好他父母搬走了,現在兩進的院子就他和他的愛犬大肚兒住,幹脆,自己買爐子買肉,買碳買簽子,自己烤!
三爺有個喜歡的姑娘,姓何,他花癡地私下稱呼人家姑娘爲“何仙女”。
何仙女喜歡的是有趣的靈魂+好看的皮囊,錢不錢的,人家不在乎,人家坐擁五套房,靠收租金過着富足的生活,卻和三爺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喜歡四合院這種居住方式,仿佛每天的生活,都有一種懷舊的儀式感。
今年中元節,三爺招呼在帝京的小夥伴一起去他家燒烤,下午龍丘玺和白司就過去幫他忙活上了。
爲啥中元節約燒烤?三爺腦子裏根本沒過那根弦,什麽鬼節盂蘭盆的,他腦子裏隻有怎麽能約到何仙女。
“龍,你說何仙女能來嗎?别回頭咱一通忙活,人姑娘根本不來啊。”
“不來就不來了,你下回還接着請,追姑娘就得不要臉!”
“按說啊,我真是一不要臉的人!可是不知道爲什麽,一見着她我就立刻變成一傻哔了!話也不會說了,連筷子都不會使了恨不得。”
“呦?行!懂得自我反省,自我總結了啊?”
“哎!說真的呢!你說這姑娘怎麽辦啊,我以前追姑娘,喜歡什麽,買!想吃什麽,吃!要去哪玩,走!這姑娘倒好,喜歡什麽,我自己買。想吃什麽,我媽做的。想去哪兒玩,懶得動換。你說,有轍麽!”
“這麽看,哥們兒,你基本上就屬于被拒了啊……”
“是吧,擦!我也覺得看來我是沒戲了!”
等白司抱着一箱啤酒進來的時候,三爺已經把自己灌得沉默不語了。
“怎麽了這是,這火還沒起呢,就要大啊?龍丘玺,三爺怎麽頹了?”
“他啊……想起傷心事,覺得自己追女無望,想把自己喝廢一次。”
“三爺,你就着什麽喝呢?幹灌啊?别介啊!我給你烤點兒,你就着喝吧,你說你攢的局,人還沒來齊呢,你就給自己放倒了,也不合适啊。”
三爺慢悠悠地擡起頭來,看了眼白司說“來什麽來啊,何仙女兒壓根兒看不上我,我算想明白了,她對我就是事事拒,句句怼,人意思很明确,就是‘你丫沒戲!’”
白司一邊起火烤串,一邊教育三爺“你就是放不下面子,老端着,人家姑娘隻要沒說‘你丫給我滾蛋’你就該怎麽追怎麽追,死皮賴臉會不會啊?”
“這我會啊!”
“會個屁!我看你不會!人姑娘說,想買什麽我自己買,完了你就沒話啦?你得接上啊,那成!我給你買别的色。人家想吃自己媽做的,你就說那帶我一塊兒吧。人說懶得出來,你就說我找你去啊,我陪你一塊兒呆着不動換。”
“我擦!這也行?!哎我說龍丘玺,剛才你可沒跟我說到這層。”
“你問他?他跟他家亓官熙都屬于奇葩類型的,剛才我那些招,用亓官熙身上都沒用,但凡正常的女孩,都能接受我說的方法,你就照着這個路子來,沒有不行的。”
三爺聽完,立刻喜形于色,放下酒瓶就開始忙活。腌肉,穿串兒,準備涼菜,忙活到六點多,天快擦黑了,心裏越來越忐忑,像有貓撓心似的,在院子裏走遛兒。噸噸噸又灌下瓶啤酒,一會兒擺弄擺弄這個,一會兒又煽煽火,結果風一起,人沒躲開,把胡子燎了。
龍丘玺和白司看不得他這一副沒出息的樣子,先把他趕去刮幹淨胡子,洗去一身煙熏火燎的味道,然後再批評他,大老爺們不穩重。等洪糖、亓官熙和何仙女到的時候,三爺已經喝了六瓶了,此時處于懵圈狀态,倒是顯出平時不多見的穩重來。
大家放着音樂,聊着天兒,三爺在酒精的作用下,巧舌如簧妙語連珠地逗着哏,把何仙女哄得花枝亂顫。三爺一身注意力都在何仙女身上,看人家愛吃魚豆腐,就專烤魚豆腐,看人家愛喝果粒橙,就不停給人家續杯。
亓官熙敲着桌子問“嘿!嘿!嘿!我們呢?怎麽光有魚豆腐啊,别的也給烤點兒啊!”
三爺大手一揮說“誰媳婦誰照顧吧!我這眼睛今兒沒處使了!”
何仙女紅着臉瞪了他一眼,這回三爺笑得豈止像個傻哔啊……完全就是一弱智啊!
何仙女指着三爺右肩上的紋身問“你這個浪花和一條繩子,是代表什麽意義啊?”
三爺此時,倒真是沉默了下來,眼睛看着遠遠的地方說“這是爲了紀念我的發小,那年他和他女朋友過周年紀念,我們一起去海邊玩,我們倆遊得太遠了,他腳抽筋,突然跟我說‘老闫,我可能回不去了’。我一聽急了,就過去拉他,但是已經晚了,他不停地往下沉,還使勁地推我,讓我不要管他,保自己的命。我不管,死命地拉他,自己也差點淹死,我左手拉着他的褲帶,右手摸到了一根繩子,就這麽活了下來,但我那發小已經不行了,最後也沒救過來。他走了以後,他女朋友發現自己懷孕了,他女朋友真牛哔,愣是跟我發小結了,把孩子生了下來。我那發小的父母,也真拿這姑娘當自己閨女養,往常每年中元節,我都要去發小家看看,今年他們帶着孩子去那片海了,那片海,也是我重生的地方。從那次之後,我覺得自己不能再混了,得學點知識,得上大學,所以我重新複讀,考了咱們大學。我紋這浪花和繩子,也是提醒自己,别忘了過去,别忘了曾經的自己,和死去的哥們兒。”
三爺的故事講完,我們都陷入了沉默。三爺還陷在悲傷裏,拿出吉他來彈了一首《失眠》,唱得人愁腸百轉千回。
何仙女支着下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三爺,我們大家一看,今兒晚上三爺好事要成,就起哄說,大家一起合張影吧。
說是大家一起合影,其實是爲了給他們倆拍照。
何仙女在三爺彈吉他的時候,拍了一張照片,還發到了朋友圈。洪糖看見這張照片,悄咪咪地拉了拉我,指着照片裏三爺右邊,燒烤架冒出的青煙中,半遮半擋的顯出一個垂目的側臉正看着三爺。
其實自從三爺開始講他紋身故事的時候,他的發小就已經來了。一直淡淡地笑着看着他,也看着他喜歡的姑娘,笑着聽他唱歌。
那邊,何仙女拿着自己拍的照片給三爺看,三爺估計也看見了半隐在青煙中發小的臉。他站起身,拿了一瓶酒對着圓月說“兄弟!不多說了!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你的父母,老婆孩子,我會多照顧!”說完,喝了半瓶,剩下的半瓶撒在了地上。
第二天一早,朋友圈裏又看見何仙女發的照片,她靠在三爺懷裏,笑的一臉幸福,上面寫着“我覺得他留不留胡子,都好看”
三爺也發了同一張照片,寫着“其實,她還是喜歡我不留胡子的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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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換了封面,這次的封面好看嗎?我好喜歡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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