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大小姐媽媽氣壞了,獨自往樓道盡頭的公用衛生間和後樓梯走去。在後樓梯被冷風一吹,突然意識到沒穿大衣,氣的我身上發熱腦袋充血,一陣陣發暈。但是那個“賤老女人”還在我們宿舍,我不想回去,就抱着胳膊在樓梯口來回踱步,氣的我連踢了好幾腳栅欄。這邊是個風口,夏天的時候經常有人在這邊打電話,或者聊天,冬天沒什麽人過來,宿舍裏都有衛生間,也沒人來公用衛生間,倒是難得清靜。走了沒兩圈,聽見公用衛生間裏一個虛弱的女人聲音說“外面有人嗎?”
我沒出聲,那聲音又說了一遍“外面有人嗎,進來幫幫我。”
我沖裏面問了一句“誰?”
那聲音帶着幾聲喘息和顫抖說“我是405的阿廖。”
我趕緊進去,看見阿廖蹲在那,斜靠着隔斷牆壁,面前扔着她的褲子,褲子上都是血。她臉色蒼白嘴上都沒血色,滿臉是汗,頭發貼在額頭和臉頰上。我一下慌了,第一反應是她被人襲擊了,看見那一褲子血我都吓死了。我過去撥開她的頭發,她全身發着抖,臉上脖子上都是冷汗,摸到她感覺她皮膚都是涼涼的,弄得我心都涼了。她依然把大部分力氣靠在隔斷牆上,擡頭看着我,哆嗦着說“是你啊太好了…我沒事…是來例假了…但是太疼了,我要疼死過去了。”聽完這個話我才大大的舒了一口氣,被她這麽一吓我也一身冷汗,張嘴問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也發着抖“你冷不冷,我扶你回去吧。能站起來嗎?”她搖了搖頭說“不着急……你幫我看看……我褲子裏……剛剛我覺得掉了一個東西出來……我的子宮是不是掉出來了。”
聽見這話,我隻覺得荒唐,子宮長在身體裏怎麽會掉出來呢,還是因爲痛經掉出來?!我一邊說着“不可能!怎麽可能呢!”一邊走過去看她扔在地上都是血的褲子,打開手機手電這麽一看,還真有一小塊肉呼呼的東西,大概是一包防腐劑的大小,圓泡泡的。也無法分辨出到底是個什麽,但我知道子宮的形狀,反正這個絕對不是。我堅定地駁回了阿廖荒謬的揣測,她應該也相信了我,表情放松了下來。我看她腿也光着,褲子也不能穿了,就跟她說在這等着我,我去給她拿毯子。
快速地跑去405一看,房門大開,裏面一個人也沒有,我迅速從阿廖的椅子上拿了毯子和一個塑料袋,又打開了電熱水器、空調和她的電熱毯,然後再迅速跑了回去。阿廖不知道從哪找了一根一次性筷子,正在翻挑那個小肉泡,我拿塑料袋給她裝起褲子,她特意說要留着那個東西,回去好好研究到底是什麽。我拿毯子給她圍好,攬着她的腰讓她把重量都交給我,然後兩個人慢慢地回到了405她的寝室。進門的時候房間已經暖和了,她也沒有那麽疼了,叫我扶她去廁所,她坐在馬桶上說無論如何也要洗個澡。我擔心她又出什麽問題,在房間裏等着她,叫她開着廁所門我好随時聽見她的動靜。
阿廖宿舍裏有一個章豫本地人,平時都回家住,還有一個女生在外面和男朋友租房子,平時幾乎就阿廖和小海南兩個人在宿舍。現在快要關宿舍樓門了,宮心、佳佳、小海南都沒回來,打電話過去才響起來她們仨準備晚上在網吧刷夜。我叫她們趕緊回來,大概說了一下阿廖的慘狀,她們都快吓哭了。沒到五分鍾就氣喘籲籲地跑回來了,我正給阿廖沖紅糖姜水,她們仨就圍在廁所門口對阿廖表達着關切。阿廖收拾得幹淨齊整地出來,宮心和小海南扶着她慢慢地坐進椅子裏,又給她蓋上羽絨服,我把滾燙的紅糖姜茶塞進她手裏,宮心給她貼上暖宮貼。阿廖感歎着“終于感覺活過來了,剛才我真的覺得我會一個人死在那個廁所裏。”
阿廖在複述着剛才的事,我想起之前我給她的專門治痛經的藥,就在她的小藥包裏翻找。結果看見一種藥大量的出現,問她這是什麽藥,她說從網上看來的偏方,專治青春痘的。阿廖以前滿臉的青春痘,現在簡直像換皮一樣,我也就信了。阿廖吃了止疼藥後就困了,看她在溫暖舒适的被窩裏睡去,留下小海南在房間裏照顧阿廖,我和宮心還有佳佳回到自己的宿舍。
第二天早晨我和宮心起床,佳佳還在打着呼噜熟睡,今天難得豔陽高照,這樣一個美好的周末,大部分人都走到室外,去玩去逛去享受假日了。我們第一件事就像去看看阿廖,沒等我們過去,阿廖先來敲響了我們的房門。
看她不再像昨天那樣艱難的走路,臉色也雖然依然蒼白,但已經有了幾分血色。她招呼我們走到陽台窗邊,把手裏的東西給我們看,是昨天那個她以爲掉出來的“子宮”。那個小肉泡被她洗幹淨了,我無法形容她的樣子,總之是我從沒見過的東西。她問我們這會是個什麽,我們也猜測,會不會是個破了以後掉出來的囊腫之類的東西。我們沒有什麽醫學經驗,實在無法回答她,但我們都堅定地告訴她“你的子宮還在你的肚子裏!放心好了!”樓道傳來小海南叫阿廖回去接電話的聲音,阿廖就回去了。宮心把小肉泡的照片發給她當婦産科大夫的姑姑,詢問這是個什麽,我在網上也試圖查出個答案。亂看的時候注意到一個網頁裏的廣告,我通過包裝上獨特的商标認出來,這藥就是昨天阿廖說的用來治青春痘吃的藥。
其實那并不是什麽美容藥,而是一種增加人體雌激素的避孕藥。确實有治療青春痘的偏方用到避孕藥,但用量,服用時長等等都要非常精細,要嚴格遵醫囑服用,阿廖主意那麽大,肯定是自己拍着腦門給自己選了個用量就那麽吃了。聽見宮心用青島話接了她姑姑打來的電話,青島話很容易聽懂,除了個别詞之外基本意思完全能聽懂。宮心走過來拍了拍我,把電話開了免提。
聽了宮心姑姑的說明我們才明白,那個小肉泡其實是一個懷孕初期的胎兒,時間上推斷應該有兩個月大了。她姑姑說“流産會對母體造成很大創傷的,這個過程也是非常痛苦的。”我趕緊把昨天的情況跟宮心姑姑講了一遍,宮心姑姑說“看來阿廖并不知道自己已經懷孕了,在懷孕後仍然一直在吃避孕藥,不論她是爲了皮膚,還是爲了避孕,這藥是造成滑胎的根本原因。”然後她跟我們講了一些該怎樣護理身體的方法,還有一些該注意的事情,我們都一一用筆記下。
挂了這通電話我和宮心開始犯難,該怎麽告訴阿廖她才不至于太難過呢?跟宮心商量後還是決定不加修飾,客觀轉述宮心姑姑的話。沒想到阿廖聽完極爲平靜,就像聽完一個謎語的謎底一樣。她平靜地說“沒想到會這麽疼,我以前都是打了麻藥的。”我和宮心又震驚一次,什麽叫“以前!都是?!”這麽說以前她做過流産,且還不止一次的意思?我一時無法接受廖如此平淡和不以爲然的反應,可能是我電視劇看多了,暫時隻能張着嘴發呆,一時間屋裏隻剩下佳佳平穩的呼噜聲。阿廖感受到了我們詭異的沉默,開口解釋到“我家那邊四這樣的,打掉很正常的,不要說我現在不能生,就四能生要四不想生不也照樣打掉去。”
我說“不能要可以有很多辦法避孕啊,你這樣太傷害你自己了啊。”
阿廖不以爲然地說“我暈!你喔真的四不懂,我老公在外面跑工程,好久才見一次面,怎麽能叫他不滿意哩,我自己次藥就可以嘛。這個藥哦,好麻煩真的是。要連續次二十多天,有時候就忘掉了。這次哦,可能是我次太久了曉得吧,連到次了三個月就沒有效果了……。”
我剛剛才看過她那個藥的說明,說過吃一個月一定要停藥,停藥3天例假會正常到來。她這樣連着吃三個月簡直是胡鬧。宮心也跟阿廖說“你這樣不行,多傷身體啊!昨天你自己不都害怕了嘛。你叫你家郭總做點措施吧,你這樣長期吃藥不是辦法啊。”
阿廖說“以前都要一兩個月才見一下,這次他來陪我呆的四間久一些。我們也好不容易這樣在一起,不過他馬上走了啦,你們不要擔心啦。我走了哦要買回家的票去。”
這種價值觀的不同,确實無法溝通出好的結果,宮心也不止一次說過對于不同的價值觀和選擇不要過多幹預,對方是不會聽的。尊重對方的選擇,同時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選擇負責。這話現在再聽是那麽的合适又無奈。
正式放假那天,見到了阿廖的男朋友,那位傳說中的郭總。看起來這郭總也無甚特别之處,唯一讓我無法忽視的,就是他的身邊和肩上跟着三個小嬰靈。這都是曾經郭總未出世的孩子,也許還有别的女人爲他流掉的孩子吧……。因爲之前的事,我本來就對這個郭總十分不喜,現在見了真人更覺他可憎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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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衆所周知的原因,文中所有地名全部改爲現實中不存在的,部分重要的字我都會改爲同音或同形字,大家知道意思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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