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和宮心還有姥爺在同一天被小偷光顧,舅舅知道估計也是心中不快,恰巧第二天舅舅就在公車上遇到了一個小偷團夥,舅舅幾次三番擠到小偷身邊打斷他們的作案,還大聲提醒車上的乘客保管好自己的财物。惱羞成怒的小偷團夥把舅舅揪下車去打了一頓,還拿出小刀比劃着威脅舅舅。我舅舅是從來不慫,當了那麽久的兵,格鬥擒拿,爆破射擊樣樣精通,不是幾個小毛賊能比的,他逮住那個比劃小刀的一頓胖揍,四五個小夥子,誰都沒能從舅舅手裏讨到好處。表姐從警cha局把舅舅接回來的時候說,那小偷被舅舅打的,估計連他親媽都認不出來了。舅舅還好,也就眼眶有點青,褲子破了點,仍舊氣定神閑。可表姐看自己爸爸被幾個人圍攻,心疼又憋悶,晚上她在外面吃飯,和隔壁桌的吵了起來。從罵架升級到打架,憋了一天的氣,都撒在這一場幹架上了,我表哥替她擋了别人掄過來的一椅子,然後也炸毛了……。
自從筆仙暴走後,我覺得自己像個那啥,誰沾到誰倒黴。同學、家人幾乎每個人都被筆仙的餘韻波及,現實版的蝴蝶效應。無奈感和頹廢感占據着我,我升起一絲憤怒一絲不甘,我要扛住!不管接下來還會多扯淡我都要自己扛,不再讓身邊人受到任何波及。
我每天夜裏等大家都睡着以後,獨自坐在屋子中央,随時觀察着各路情況。或許我是有點草木皆兵,但層出不窮的各種狀況,讓人無比心累。比如那天,屋裏不知道從哪飛進來好多像小蜻蜓的黑色蟲子,鋪天蓋地落滿一面牆,十分膈應。宮心爲權宜之計臨時畫的符咒經常憑空消失。還有無人的宿舍,大門被神秘力量堵住,弄得我們開了鎖也進不去隻能爬陽台鑽窗戶。我的電腦會在半夜頻繁自動開關機,然後擅自恢複較早備份,或者格式化u盤弄得我小組讨論ppt重做了兩回。有天午休,我們在房間裏放着一盤宗教經文,然後四個人睡醒發現,那盤磁帶被扯出長長的條帶,挂在燈上。大小姐有什麽狀況我沒多注意,不過她身上肯定也發生了什麽,因爲她雖然仍舊不跟我們交流,但她絕對不自己留在房間裏,隻要有人要出門,她一定會緊跟着鎖門躲出去。
我正獨自回想着最近的各種事情,聽見大小姐的床帏裏傳來“咝咝啦啦”的撕零食包裝袋的聲音,然後是“咔嚓咔嚓”吃東西的聲音。不怪我瞧不上她,吃個東西都不能大大方方的,還要等夜深人靜躲在被子裏悄悄吃,可真是有出息……。她吃東西這工夫,我看見從陽台爬上來了兩個長相奇怪的鬼,那鬼長得大肚子大嘴細脖子,脖子細到一根筷子的程度,如果它不是有形無質的靈體,這脖子是絕對支撐不住腦袋的。兩個鬼一直在使勁的聞着什麽,左顧右盼的想進屋又不敢靠近的樣子。陽台玻璃上貼着宮心畫的符,符紙發出淡淡的光暈。我心裏竟有些感動,在之前幾個我不知道的夜裏,那些莫名失蹤的符就是這樣盡力保護我們的吧。我又拿出兩張符貼在玻璃上,一轉身看見大小姐窸窸窣窣的把床簾撩起來,探頭出來,“啪叽”往床下地闆上吐了一口痰。!!卧槽!!這什麽操作?!這人平時跟家也随地吐痰嗎?這孩子還真不是一般的欠教育啊!我剛要說話,我背後的電腦第500次自己開機了……。大小姐一擡頭,估計看見的是一個頭發蓬亂,自帶背光的黑色影子。她肯定以爲是見鬼了吧,她就保持着擡頭張嘴,驚恐瞪着眼的姿勢呆住了。我在黑暗中看着她,她呼吸粗重,嘴巴哆嗦起來。我冷聲說“下來!擦了!”她一聽是我的聲音,呼出一口氣,明顯感覺她放松了,磨磨蹭蹭下地,拿餐巾紙把自己吐的痰給擦幹淨。轉頭看那兩個鬼離窗戶遠了些,就合上電腦也爬上床去睡了。
第二天,宮心要開始忙一場辯論,我沒有打擾她。隻把晚上看見細脖子鬼的事情跟龍丘玺說了,龍丘玺提議我問問我爸,他說對于鬼這種生命體佛教中有很詳細的解說。我給爸爸打了電話,說了些家常後,我跟他講述了最近的遭遇,然後描述了長得大肚子大嘴巴細脖子鬼的樣貌。爸爸說那種鬼叫“餓鬼”是鬼道裏數量最多的群體,它們很膽小也很可憐,肚子巨大,吃多少食物都感覺不到飽,但入口的食物又都會變成燒紅的炭火,因爲脖子極細,什麽東西都無法下咽,所以它們永遠饑餓,但永遠吃不下食物,卻又永遠死不了。佛教和道教裏都有“施食”的儀軌,就是爲這些可憐的鬼道衆生布施食物,通過宗教儀軌布施出去的食物,會帶有善的力量,把狀如炭火的食物,變成餓鬼們可以下咽的狀态,緩解它們痛苦的同時向它們傳遞善念,種下善根。我請爸爸教了我施食的儀軌,爸爸教了我兩種施食的方法,一種是“煙供施食”,一種是”“甘露施食”。
放焰口和道教的“鐵罐施食”儀軌太長,而且所需物品繁雜,在宿舍做并不方便。和宮心商量了一下,決定當天晚上由我試一試爸爸教的這兩種施食儀軌。
煙供施食和甘露施食所需要的東西并不複雜,下課後我跑了一趟宗教用品店就買齊了。在正式施食之前,我反複練習咒語,演練步驟。佳佳和大小姐回來以後,我跟她倆說“因爲筆仙沒請走,所以我們宿舍現在經常有些不對勁的事情發生,爲了不繼續這樣下去,我晚上11點要在宿舍陽台做施食。因爲會産生煙氣,介意的話可以晚一點回來。”佳佳想看施食的過程,一直留在宿舍沒出去,大小姐二百五的回我倆字“真煩”。我冷笑着問她“你以爲跟你沒關系是麽?别不知好歹了。”
子時一到,正式施食儀軌開始了。第一個進行的是甘露施食,儀軌進行到第二步,當我念到“普召請真言”時就有大量鬼道衆生聚集過來,但我強制自己不要擡頭,專注在儀軌上,并沒看到周圍狀況,耳邊卻一直有窸窸窣窣的聲音由遠及近。第二個進行煙供儀軌,當我念完最後一句咒語的時候,感覺到身邊平地起風,有一種吸力,将身邊某種無形的物質吸上了天空,身心舒暢,好像呼一口氣,能吹出千百米外一般透徹。
第一次做施食,可以算完成的非常順利。宮心和佳佳一直在房間裏關注着我,結束兩套儀軌後,我心态輕松地回到屋裏。剛轉身坐下來休息,一眼看見外面大量鬼道衆生得到布施的震撼場景。甘露降下時,不論是鬼衆痛苦的身體,亦或是在陰風洗滌下扭曲的意識,都被慈悲甘露滋潤,菩薩發的大願就是大慈悲,一種慈悲卻能解萬種痛苦,我看得不禁悲從中來,熱淚盈眶,我能幫上一點點忙,真的很開心。
宮心在太清宮跟着她的師父學過道家施食的儀軌,也曾配合師父多次做過鐵罐施食,她懂得我當時那種激動的心情,走過來輕輕拍着我的後背,佳佳也默默地遞來紙巾讓我擦眼淚。
大小姐此時回到宿舍,我做完煙供後,還有一些煙氣和香的味道竄進屋裏,陽台上煙供的煙粉還有餘煙沒有燃盡,但說實話并沒有到嗆人的程度,剛才我全程關着門窗,我身上倒是煙氣很重,屋裏是真的還好。這個沒心沒肺的大小姐,進屋就皺眉頭捂鼻子,越過我們三個人徑直開門去陽台“呯呯嗙嗙”地把煙供和甘露施食的法器都踢了。我、宮心、佳佳都驚了,睜大了眼睛看着她。大小姐滿臉不高興地沖着我們喊“幹嘛呢天天的,讓不讓人好好過了還。”佳佳小聲驚呼“你是不是瘋了啊……”宮心問她“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你……腦子正常嗎?”我是完全愣了,誰也沒想到她會這樣做。
煙氣不散盡,儀軌結束但不代表鬼衆離去了。這就好像一頓飯,菜上齊了,廚師工作結束了,但你不能立刻撤桌子啊。人家在那吃的好好的,你過來叮咣五四把桌掀了,擱誰不急眼啊。看着大小姐,我倒是開始可憐她,仿佛她的臉上寫着五個字“要倒大黴了”。
大小姐繼續在那摔摔打打地收拾着自己的東西,嘴裏嘀嘀咕咕的。我們仨人就那麽看着她,雖然她假裝房間裏隻有她一個人,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我站起身的時候,她突然擡胳膊擋了一下,估計以爲我要打她?我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報應來得很快,眼看着她漸漸開始哆嗦起來,然後開始抓自己的頭發,抓自己的脖子,跌坐在椅子裏,又突然挺的直直的,繃了一會,突然像全身的骨頭都化掉了一樣,像一坨“史萊姆”流到地上。她一邊哆嗦,一邊瞪着眼睛,用驚恐的眼神看向我們仨,似乎每個毛孔都在呼救,但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佳佳吓壞了,躲在宮心身後,我也吓着了,轉身拉過佳佳來推出門去,讓她快去找宿管阿姨,然後打120。宮心和我跑過去查看大小姐,她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我怎麽使勁都沒法把她撈起來,她喘着粗氣,大睜着眼睛,四處亂看卻似乎什麽都看不見,我們一碰到她,她就死命的抓着我們的手,兩眼毫無焦距的四處亂瞟,樣子十分吓人。我和宮心大聲叫着她的名字,她聽見以後也能有回應,叫她一聲她能模糊地“嗯”一聲。她仍舊止不住的哆嗦,宮心迅速地在她前心後背畫着符,我也給她打了兩記内獅子印,但都感覺石沉大海毫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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