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盧梓家拿回來的镯子,不知道裏面的宿主有沒有背着人命債,應該怎麽處理,我準備去爺爺家,問問他的意思。
我家姓亓(齊)官,亓官家從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開始,就一直在修習太極道玄真派的功法,每一代都會有一位亓官家的血脈出家入觀修真。我的爺爺七歲入玄真龍門派修行,出家在帝京靈雲觀。十六歲面臨着祖國烽煙四起國破家亡,觀内大部分道士都離開道觀,參加革命保衛國土。正如邱祖推崇的思想“不可推開國家民族興旺,隻談神仙道業”。
爲了新中國的成立,很多一起投身革命的道友犧牲了。當時不論國家還是道業,都同樣百廢待興。我的爺爺和一些與他情況類似的老革命,都進入了特殊部門,繼續爲祖國的建設出力。
生活安定下來以後,他老人家重拾當年的功夫,練得鶴發童顔,渾身上下飄着好聞的茶香。每當我想起爺爺,腦子裏總有一個畫面,就是他穿着軍褲,布鞋,手裏提着紙包繩系的茉莉花茶健步如飛的身影。
我的爺爺是亓官家他那一代人中出家修真的血脈,他七歲出家,十七歲還俗,成家立業生育了五個子女。
我爸爸這一代算第二代的話,有一個我們小輩從來沒見過的姑姑出家做了坤道。據說姑姑在她很小的時候在街上玩,被兩位坤道看中,經過我爺爺奶奶的同意帶入了道門,至今四十多年隻是偶有音訊。
除了姑姑沒有後代以外,我和三位堂兄算亓官家第三代,我們四個人,誰也沒有像祖輩那樣出家,這點打破了家族的傳統讓我很困惑。
我雖然是亓官家目前年齡最小的,也快要滿18歲了,高考剛剛結束即将離京上大學了,高考前我曾經問過爺爺好幾次,我們這一代的出家修道指标應該落到誰的身上,他總是高深地笑說機緣不到不要着急。
來到爺爺家的機關大院門口,因爲爺爺的工作單位是保密級别的,像我這種直系親屬拜訪也要登記抵押身份證,經過再三确認以後才被允許進門。推開門,爺爺家一如既往地飄散着茉莉花茶的香氣。我偏頭看見他在書房戴着老花鏡,正專心緻志地用一根手指在電腦上寫回憶錄。我沒打擾他,轉進客廳,和奶奶一邊看電視,一邊等他。因爲我知道,過不了多一會兒他就會因爲誤操作多打了字或者誤删了什麽内容而發脾氣,然後沖到客廳沏茶喝。
果不其然半個小時後,就聽見“他媽的”一聲拍桌怒喝,爺爺怒氣滿滿地走進客廳,坐到沙發上。看見我略微愣了愣,可能覺得自己發脾氣讓我看見有點不好意思。我适時捧上了茶盅,爺爺接過來喝了兩口,面色稍緩。
我拿出盧梓家帶來的镯子給爺爺看,問怎樣驅除這裏面的怨靈才好。爺爺拿過去看了看,略一沉吟告訴我“不是所有的靈體都應該被驅除的,有些靈體因爲怨恨而死,作爲人這種生命體“怨恨”是她結束時僅有的情緒,所以作爲“靈”這種生命體誕生時也隻有這樣一種情緒,這種怨恨可以被淨化,修行人就應該盡全力去淨化,不要對一個生命輕易的打殺。這個靈體有她的不甘和要保護的東西,既然她蟄伏了,暫時就不要做什麽了順其自然吧。”
我聽的似懂非懂,順其自然是爺爺最常說的,我覺得這就是老人家的口頭禅吧。爺爺讓我把他教我的幾個手印再給他演示了一遍,即“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演示無誤之後告訴我“镯子先拿回去,這件事既然是我開的頭,也應該由我去結尾。”
奶奶這會已經在廚房忙着做飯了,我和爺爺回到電腦前,我教他電腦知識。爺爺作爲一個稱職的學生,在一旁邊做着筆記,有時還要畫圖記錄操作順序。word的操作對他老人家而言真的要比天書還難理解,用他老人家的話說“恐怕我得懂了《金篆玉函》也弄不懂這個“藍大不留‘’。”
吃飯爺爺接到一通電話,罕見的極爲高興,拿着電話大喊大叫地跑進廚房,然後又被奶奶給了趕出去。我在一旁邊偷吃邊偷笑,奶奶說“真奇了怪了,這個人接電話就好好接他的,非要跑到别人邊上大喊大叫,我在哪他就在哪接電話讨厭不讨厭。”
吃飯的時候爺爺開心地說他的老兄弟要來了,帶着兒孫一起來。奶奶聽了也很高興,我估計這是他們二老革命路上感情特殊的戰友,當時也就一聽而已,并沒想到這位祖父輩的世交将會對我的生活産生多大的影響。
那镯子裏的怨靈要我把镯子埋在武定侯花園亭子裏的事我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連提也沒跟爺爺提,這個遺忘牽連了長長的因果線,此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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