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草木枯黃的平原,枯敗的雜草四處長着,偶有幾顆幹枯枯的樹木,在這片大地上也隻是點綴。
“呀呀呀!”
天空飛來幾隻烏鴉,快速的在地上掠過,撕扯下一片血肉,而後飛到一棵枯樹上,站在枝桠上吞食。
遠處草叢中,一條細線畫來,無數雜草分開細線的最前頭,露出了一雙碧幽幽的雙眼,長長的大嘴在雙眼下張着,露出了濕濕的涎水。
“嗷嗚!”
随着一聲嚎叫,幾個黑點迅速分開,向着這處平原跑來。
從天空往大地俯視,就見到七八匹黑狼奔馳,在他們的前方,足足數千具屍體散落,如星點棋子般分布在整個平原之上,鮮血雖然沒有流淌成河,但也把這片枯黃的大地添了幾分血色。
烏鴉野狼,無數的屍體,配上這幅肅殺的秋色,此正是大戰之後的景象。
“唔……”
随着一聲痛苦的悶哼,陸淵慢慢的睜開了眼。
“這裏是哪?”
他有些茫然的環顧四周,身體傳來陣陣的劇痛,但還是強撐着坐了起來。
入眼,就見到了這麽一副可怕的人間地獄。
“戰場嗎?”
在他的周圍,無數斷裂的刀劍戈矛散落,還有身着不同衣甲的屍體層層疊疊的堆砌,鮮血徹底染紅了他身邊十數米的大地。
将身邊的環境略一掃過,陸淵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借着一把光滑的青銅劍的反光,他略微看清楚了自己的模樣。
很年輕,年輕的有些稚嫩。
在青銅劍背面之上,一個稚氣未脫但卻英氣勃發的面容映入眼簾,這是一個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的少年。
伸出白皙修長的雙手,陸淵低頭看了看,腦海中卻在慢慢的整理着從這具身體上接收到的記憶。
沒過多久,腦海中那有些紛亂零碎的記憶就被整理成冊,讓他大緻了解了現在的處境和身份。
契部落族長的次子。
“原來是這樣,附身到了一個小貴族的兒子身上,或者說一個酋長的兒子身上更恰當一點,看來運氣不錯。”
陸淵有些慶幸,這個身體有一個貴族的身份,無疑讓他在這個世界上的處境好上許多,能夠動用的資源也更多,不用因爲身份的限制處處受到制肘。
不過很快他就皺起了眉頭,那絲喜色淡去。
“這具身體的破壞還是太大了,如果不好好修複,哪怕能夠活下來,最後也隻能成爲一個殘廢。”陸淵略微動了一下身體,就感覺渾身像針紮了一樣疼,尤其是背部和腹部,更是如同火燒,劇烈的疼痛讓他汗如雨下,面色蒼白。
一具殘破的身體,顯然無法支撐陸淵接下來的行動,所以他閉上雙目,腦海中冥想,很快一枚散發着高貴氣息的紫色圓珠就出現。
這枚圓珠介于似虛似實之間,看似存在于腦海中,但其實隻是一個投影,真實的存在處于和他靈魂相連的一處莫名空間。
當然,陸淵更喜歡将這處莫名空間稱之爲紫府神宮。
他将意識溝通紫府之内的紫色圓珠,很快圓珠就散發出紫色的光芒,光芒透過空間,照射在他的身上。
頓時一股溫熱的能量自心髒處萌發,然後迅速流遍全身各處,緊接而來一陣劇烈的癢意。
然後就見到這具身體背後三處被砍傷的傷口,和腹部被捅開的一個血淋淋大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了絲絲肉芽。
這些肉芽生長,很快就連接在一起,将各處的傷痕修複,白嫩的新皮膚長出,原本可怕的傷口變得完好如初,這具身體又重新恢複了活力。
而做完這一切之後,紫府之中那枚紫色圓珠也光芒盡去,徹底的失去了光彩,暗淡無比。
“唔,靈珠所有的能量都耗盡了嗎?”陸淵感到一陣的心痛,這可是他積攢了足足十年的能量,在供他這一次穿越之後,也就隻剩下了那麽一點點的殘餘,眼下爲了修複這具身體,也徹底的消耗殆盡了。
不過還好,這具身體,在這最後一點能量的修複下,重新變得健康無比,甚至比之前沒有受傷的時候還要好上一些。
而且經過這麽一番的改造之後,這具身體的基礎素質大大增強,換作另一個說法,就是資質變得更加優異,更加适合修煉。
“嗚嗚嗚!”
遠處的草叢一陣騷動,一匹健壯的黑狼穿了出來,綠幽幽的目光直視着陸淵,嘴中發出了嗚咽的嘶吼。
陸淵沒有慌亂,他目光直視着黑狼的眼球,右手随意的從身側抽起了一把斷裂的青銅劍,然後手腕一翻,做出了準備待刺的動作。
見到那鋒利的青銅劍,上面還有斑駁的血迹沒有擦掉,黑狼眼中閃過一抹畏懼。
貪婪的看了一眼眼前的陸淵,這是一份可口的大餐,比地上那些已經冷卻多時的屍體要美味的多,可是一看到那鋒利的青銅劍,哪怕以它這可憐的智慧,也本能的感到了威脅。
眼前的食物雖好,但卻是帶刺的刺猬,不是那麽容易下口的。
一人一狼就這麽靜靜的對峙着,過了片刻,黑狼沒有轉身,但它的腳步卻慢慢的朝後邁着,顯然是放棄了眼前這個不好下口的獵物。
周圍的屍體還有很多,犯不上冒着生命的危險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陸淵沒有上前追擊的意思,就這麽靜靜的站立着,任由這匹黑狼退去。
在這場無聲的較量之中,他已經獲得了勝利,沒必要爲了一些意氣去冒險。雖然他有把握拿下這匹黑狼并且不傷害到自身,但是一匹黑狼的價值,顯然不值得他浪費精力去這麽做。
眼下的環境并不安全,這裏是戰場,雖然從周圍的情況上看,戰鬥已經結束,但是這裏随時都有可能出現一兩隻用來掃蕩戰場的小股軍隊,在不清楚究竟是哪一方獲得勝利的情況下,保持最好的狀态,并且迅速退出戰場,無疑是眼下最明智的選擇。
不過陸淵還沒有動作,但是那匹撤退的黑狼,卻顯然沒有那麽好運。
“嗖——”
一道銳利的響聲,緊接着就見到一點白光劃破空氣,一枚利箭速度飛快的襲來,然後精準的沒入了那匹黑狼的腰部,将它沉重的身體帶起,直接釘到了地上。
那比黑狼痛苦的嗚咽,遠處的狼群聽到聲音配合的發出了嘶吼,但是向這邊一看,見到那裝備精良的軍隊之後,卻是毫不遲疑的轉身就逃。
狼群最是現實,如果有機會的話,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将那些敢于挑釁自己的獵物撕成粉碎,可如果敵人太過于強大,那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逃跑,以保留自身的實力爲第一準則,使自己這個群體能夠繁衍下去。
陸淵在見到那匹黑狼被釘死之後,心裏就是一驚,而後幾乎是下意識的,身體就朝着四周彎曲躲避。
借着躲避的目光,向後看了一眼,就見到一支有四五個騎士打頭,後邊跟着二十多個士兵的隊伍朝着他這邊快速的趕了過來。
見到這支隊伍的實力,陸淵的心中沉了下來,眼前這些人的實力遠遠的超過的他的能力範疇。
他雖然有着一定的戰鬥技巧,但附身的這具身體不管怎麽說也才隻是一個少年,擁有的力量是有限的,這有限的力量不足以讓他對抗一支擁有騎兵和步兵配合的小股軍隊。
但很快他這股擔心就消去。
“是少主,是少主,找到少主了,快點跟上!”
隊伍最前面,騎在一匹黑色駿馬上的騎士,看到陸淵,隻是略一遲疑,但在看清楚了他的身形以及穿着打扮後,很快就驚喜的大喊出聲。
而後的一行人聽到他的大喊,也是加快的腳步朝着陸淵趕來。
聽到那些人的叫喊,陸淵有些遲疑。
從這些人的表現上看,很明顯是認識自己的,他在腦海中回憶了一下,最前面那幾個騎士果然有一些模糊的印象,似乎就是這具身體所在家族的武士,看上去,這些人的确是來找他的,并沒有什麽惡意。
他猶豫了一下,并沒有太久,隻是略作分析,就選擇了留下來不跑。
這支隊伍的實力明顯超過了他的力量,就算跑,在敵人有碼的情況下也跑不掉,與其最後被追上,然後被活捉或殺死,還不如直接留下來賭一把,這些人到底是不是他的手下,是來找他的。
事情的發展沒有讓他失望。
最前面的那個騎士很快就甩開了身後的隊伍,直接縱馬來到了他的面前,在距離還有十幾米遠的時候一勒馬缰,翻身下馬,快步的跑了上來,然後直接單膝跪下,拜倒在了陸淵的面前。
“陸遠見過少主,屬下救駕來遲,還望少主恕罪!”
陸遠的頭重重地磕在地上,頭上的頭盔發出一聲悶響,陸淵能夠看到一絲鮮血流下,顯然用的力氣很大,把頭都磕破了。
陸淵看着在自己腳下拜倒的武士,在腦海中略一想,很快就有了他的信息。
陸遠,這具身體陸淵的同族之人,不過血脈有些遠,但還在五服之内,勉強可稱作堂兄,對家主忠心耿耿,是家族内地位不低的一個武士,麾下率領着30人的士兵。
大緻的将這個人的生平了解之後,陸淵略微安下了心來,從以往的表現上看,陸遠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
他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喜意,俯下身來将陸遠扶起,說道:“兄長快快請起,大戰混亂,兵兇戰危,我僥幸活了下來,正是倉皇失措的時候,兄長能夠行到這裏,真是讓我安下了心來!”
這時後面那一群隊伍也趕了過來,紛紛來到陸淵面前,一起俯身拜下。
陸淵一一将衆人扶起,眼下這些人就是他保命的關鍵,一些微不足道的籠絡人心也就理所當然了。
将衆人安撫,陸淵這才空出了心思,向着陸遠詢問道:“兄長,我在大戰中昏迷過去,才醒來不久,眼前卻變成了如今這副狀況,還不知此戰勝負如何,我兄長和父親現在何處,我要前去拜見,以報平安!”
聽到這話,本來被扶起的衆人又是跪下,一個個趴在地上泣不成聲。
見到此景,陸淵眉頭皺了起來,這可不是什麽情況。
“難道這場大戰輸了?”他心裏打着嘀咕,這可是最壞的結局了,代表着他不得不想辦法跑路。
這時就見陸遠停止了哭泣,然後帶着一絲哭腔說道:“回禀少主,這場大戰我們赢了,隻是……隻是主公和易少主,他們……他們全都卒了!”
陸淵渾身一震,一時有些難以接受這個消息。
等到回複過來後,他連忙詢問道:“那現在情況如何?國君怎麽說?”
這由不得他不着急。
根據這具身體腦海中整理出來的記憶,陸淵所在的家族或者說部落,乃是位于苴國之西桓水流域一支小部落,與其他衆多部落一起被稱爲和夷。
和夷部落衆多,大大小小百餘支,各不統屬,隻是因爲苴國實力強大,迫使一些靠近苴國的部落不得不臣服,每年繳納供奉,并且在苴國有要求的時候派出軍隊參戰。
陸淵所在的契部落,就是向苴國臣服的一支。
這一次苴國和蜀國大戰,雙方各自出動大軍,契部落被征召,由部落族長陸栩帶領族内勇士百人參戰,其中陸淵以及他的大哥陸易也随同參戰,隻是沒想到最後陸栩和陸易全部戰死,他這個便宜身體同時失去了大哥和父親,同時契部落也失去了族長以及族長繼承人,可謂元氣大傷。
在這種情況下,契部落正處于一個極虛弱的低谷之中,随時都有可能被周圍的部落吞并。
還好,事情并沒有往最壞的發展,苴國的國君還是有那麽一些良心的。
陸遠哽咽着說道:“少主放心,國君已經說了,這次大戰我們契部落付出了汗馬功勞,他将保證我們的安全,部落族長的位置将由少主您繼承,并且作爲補償,接下來三年内我們部落将不用繳納供奉,國君也不會征召我們參加戰争!”
聽到這話後,陸淵懸着的心松了下來,那絲擔憂上去,同時心裏浮現出了一絲喜意。
有着苴國國君的擔保,在苴國強大的實力威懾下,契部落的存亡安危是不用擔心了,沒有誰敢冒着挑釁苴國威嚴的風險對契部落下手。
而同時他這具身體父親和兄長的戰死,也契部落失去了族長和少族長,讓他這個原本沒有機會的次子繼承了族長的位置,免去了許多的權力鬥争,同時也不用面對叫一個陌生人父親的尴尬。
這對陸淵來說,實在是一個不錯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