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約翰·安德烈犀利的質問,拉瓦爾默不作聲,面部肌肉卻因内心的極度痛苦而劇烈抽搐。
“喬治·瓦薩當然心知肚明,可是他有秉公處置,把本該屬于您的榮譽還給您嗎?”
安德烈接着抛出一連串诘問。
“很遺憾,他并沒有澄清真相,伸張正義,反而剝奪了您應得的那份榮譽,拿來給查爾斯·蓋茨塗脂抹粉,把蓋茨打扮成頭頂光環的英雄人物,請問這是不是事實?”
“事後又如何?假的就是假的,庸才包裝的再華麗,也變不成真正的英雄。”
“王子港一戰過後,蓋茨名聲掃地,這個紙糊的英雄漏了餡,還連帶葬送了兩萬多名大陸軍将士,請問喬治·瓦薩身爲總司令,難道就沒有責任?”
“就因爲他的不公正,才把蓋茨這種名過其實的庸才捧上神壇,爲日後的慘敗埋下了禍根,同時還埋沒了您這位真正能打硬仗的英雄,喬治·瓦薩難辭其咎,可是他有對您說一句抱歉嗎?”
“恐怕沒有吧?”
“老實講,如果當初大陸會議任命您擔任大陸軍總司令,而不是選出喬治·瓦薩這種打仗的本事樣樣稀松,隻會和稀泥的滑頭政客,我們斐真人恐怕早就被趕出新大陸了,哪還有今天的風光?”
“說出來您可能不信,其實我本人非常欣賞《獨立宣言》倡導的精神,可惜提出《獨立宣言》的大陸會議裏充斥着表裏不一的僞君子,這一點在對待黑奴的問題上表現得尤其明顯,諷刺之極!”
“就因爲你們的領導層裏有太多傑斐遜和瓦薩之流的僞君子,無恥政客,而閣下您這樣真正有才幹的人卻被埋沒,所以你們的事業才會走上歧途,注定不會成功!”
“我想說的都說完了,閣下,您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約翰·安德烈這番尖銳的抨擊,每一個字都戳在拉瓦爾的心坎上,如同千鈞巨石,在他心中激起驚濤駭浪。
沉默許久之後,拉瓦爾終于頹然點頭。
“算了,安德烈上校……就照你說的辦吧!”
……
八月盛夏,夕陽西斜,悶熱的林間沒有一絲風,樹上單調的蟬鳴,催人昏昏欲睡。
帕特裏克·弗格森身披迷彩鬥篷,匍匐在灌木叢生的山丘上,左手無名指佩戴的那枚魔法指環已經激活,使他持續受到“高等隐形術”的庇護。
弗格森已經在這片既适合隐藏形迹又便于監視山下大道的灌木叢中埋伏了一下午,陪伴他多年的老夥計,神話狙擊步槍“南十字星”,架起合适的角度,确保槍口射出的子彈能夠精确擊中弗格森視野中的任何目标。
山丘對面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其中一株大樹上藏着弗格森的搭檔約翰·安德烈,同樣以“高等隐形術”護體,姿态卻顯得很放松:雙腿交疊靠坐在樹杈上,左手枕在腦後,右手擺弄着一隻金殼懷表,仿佛正在等待情人前來幽會
懷表上的時針已經指向下午五點,約定的時刻即将到來。
昨天晚上,約翰·安德烈總算是沒有白費唇舌,成功說服本尼迪克特·拉瓦爾按照他的授意給大陸軍總司令喬治·瓦薩寫了一封措辭懇切的邀請信。
在這封信裏,拉瓦爾先花了很多筆墨分析大陸軍當前面臨的嚴峻局勢,表達自己對獨立革命前景的憂慮,接着又提出一些關于如何打破困局的積極舉措,供總司令閣下參考。
接下來,拉瓦爾筆鋒一轉,坦言自己犯了嚴重的錯誤,本來沒資格給總司令寫信出謀劃策。
幸而小鎮上平靜的生活撫平了他心頭的傷痛,也使躁動偏執的情緒平複下來,深刻反思自己過往的言行,意識到自己錯在自诩貴族出身,傲慢自大,既不能與底層士兵打成一片,對上司也缺乏應有的尊重,甚至還公開質疑總司令閣下不稱職,實在是狂妄到不像話!
回想過往種種恣意妄爲的言行,拉瓦爾在信中深表慚愧,還說更讓自己放不下的是亞爾夫海姆的局勢,格林将軍獨木難支,總司令有必要爲南方同胞提供更多的支持。
這話從拉瓦爾這個北方派的将領口中說出來,殊爲難得,約翰·安德烈料定喬治·瓦薩必将被深深感動,進而改變對拉瓦爾其人的看法。
在這封信的最後,拉瓦爾邀請總司令閣下明晚來自己家中赴宴,深入探讨獨立戰争的前景,順帶含蓄的流露出渴望東山再起、領兵上陣的意願,希望總司令閣下大人不記小人過,再給他一次戴罪立功的機會。
這封信寄出去以後,正如安德烈預測的那樣,喬治·瓦薩當天晚上就親筆回信,字裏行間流露出真誠的感動。
事實上,瓦薩一直非常欣賞拉瓦爾的軍事指揮才能,之前也曾多次主動釋放善意,試圖與拉瓦爾建立友誼。
可惜,正如拉瓦爾在信中自己剖白的那樣,他這個人太狂妄,太傲慢,太偏執,認定瓦薩搶走了自己的總司令寶座,無論瓦薩對他多友好,他就是瞧不上人家,把善意當成了虛僞的讨好甚至居心叵測的收買,不屑一顧。
對他這種态度,喬治·瓦薩也很無奈,得虧胸襟開闊,有容人之量,換個領導,不把拉瓦爾整得死去活來才怪!
現如今,大陸軍的高級軍官階層正面臨青黃不接的困窘局面。
查爾斯·蓋茨于王子港一戰身敗名裂,淪爲階下囚;伊薩克·胡克投敵叛國;納撒尼爾·格林與錫安姐弟匆匆南下救火,大陸軍司令部裏還能獨當一面的将領……就剩下一個馬格尼·波瓦坦了。
“瘋子”馬格尼無疑是一位勇将,不過這位老兄有兩個弱點。
其一是勇猛得過了頭。
馬格尼的作風如同他的綽号,腦子裏那根弦兒時靈時不靈,這就很愁人。
其二是馬格尼的出身不太好,來自亞爾岡京谷地的阿薩族部落,手下的子弟兵也都是原住民,膚色、民族、文化傳統乃至思想觀念,都與殖民地出身的白人軍官存在很深的隔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