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獨立債券發售之前，各大承銷商就已經發起了聲勢浩大的宣傳攻勢，通過雲網和基于雲網的收音機、收視機等媒體終端，鋪天蓋地的做廣告。
明明就是兜售債券，廣告詞卻寫得慷慨激昂正氣凜然，文案風格完全是在模仿《獨立宣言》内味兒，以新大陸的獨立戰争作爲噱頭，宣揚反對帝國主義殖民戰争，号召廣大投資者慷慨解囊，支持新大陸正在轟轟烈烈上演的獨立革命，爲正義事業添磚加瓦。
就連了解獨立債券内情，深知這裏頭水分有多大的喬安，看過雲網推送的“獨立債券”廣告文案以後，也禁不住被激起同仇敵忾的情緒，一口氣購買了價值100萬金塔勒的獨立債券！
其實喬安心裏清楚，就算大陸軍最終打赢了這場獨立戰争，孱弱的大陸會議也未必有能力按期償付債券本息，自己花了100萬買來的債券，最後很可能淪爲一堆擦屁股都嫌硬的廢紙。
然而以他當前的身家，賠光這筆投資也不至于傷筋動骨，購買債券并非貪圖收益，單純就是想爲祖國人民争取自由的事業做一點力所能及的貢獻。
遠東的皇帝陛下，之前對扶持新大陸的獨立革命不怎麽上心，富蘭克林老頭在寇拉斯堡鑽營了那麽久，也沒能說服遠東政府承認他的外交公使身份，更别提出錢出槍支援大陸軍。
然而這一僵局卻随着大衛·考夫曼的到來出現轉機。
羅蘭陛下一改之前的冷淡态度，對考夫曼先生肩負的發債使命，表現出異常濃厚的興趣，不光授意國内金融機構爲獨立債券的發行工作提供方便，還于百忙之中親自操刀上陣，幫債券承銷團隊策劃宣傳，撰寫廣告文案。
其後不久，從寇拉斯堡到伯利恒，再到帕圖斯、孟沙瓦特和亞珊聖城等各國首都街頭的地标建築上，雨後春筍般張貼出推銷獨立債券的大幅廣告招貼畫。
招貼畫正中央，描繪出一位新大陸革命者的藝術化半身像，頭戴高禮帽，高鼻深目，眼神嚴峻而狂熱，手指畫面外的觀衆，仿佛在呐喊革命口号。
畫面下方還配有一段廣告詞：
“購買獨立債券，成爲我們的‘國父’！”
“并非人人都有機會在《獨立宣言》上簽名，但是人人可以購買獨立債券！”
好家夥！這一波是“國父”大批發，跳樓大甩賣，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買一組獨立債券，你就有機會成爲威爾諾亞共和國全體國民及其子孫後代精神上的“爸爸”。哪怕隻爲過一把當爹的瘾呢，買上一組債券也劃得來！
經過這麽一番聲勢浩大的營銷炒作，再加上6%的年息也的确頗有吸引力，成功在二級市場上掀起了購買“獨立債券”的熱潮，就連斐真王國境内也不乏通過“雲網”購買“獨立債券”的投機者，全然不顧這麽做等于變相支持新大陸的革命者，以至于内閣首相諾斯勳爵都忍不住向喬治三世國王訴苦：
“全世界唯利是圖的投機分子，正聚集在遠東皇帝的旗幟下，合起夥來對抗我國政府！”
……
從市場上的行情來看，獨立債券賣得很紅火，大陸會議和大陸軍拿到發債所得的一億金塔勒貸款，口袋裏有了錢，先不管将來怎麽還債，眼下的日子是不是就會變得好起來呢？
喬安最初就是這樣以爲的。
然而從考夫曼先生和富蘭克林老頭那裏打聽了一番發債的後文，他才意識到自己還是太年輕，想得太簡單了。
事實上，發債募集的一億資金，看着是一筆巨款，大陸會議能拿到手的現款卻少的可憐。
根據當初簽訂的債券承銷合約，七成以上的貸款必須用于購買遠東生産的槍炮、被服和軍用口糧等大宗物資。
也就是說，這筆錢絕大部分根本不會離開遠東國境，出了交易所就轉入各大軍需供應商的賬戶，直接内部消化掉了。
直到此時，喬安才恍然醒悟，羅蘭陛下爲何對幫助大陸會議發行戰争債券這件事這麽上心。
道理其實很簡單，因爲有利可圖。
事後回頭來看，不難發現皇帝陛下及其麾下的智囊團隊，先是通過承銷和兜售獨立債券，從世界各國的投資人那裏募集到一大筆錢。
然後再用這筆錢給國内正處于轉型陣痛期的工廠下訂單，及時給這些艱難掙紮中的企業輸血，從而在援助新大陸革命者的同時順帶解決遠東工業産能過剩的隐患，爲國民經濟轉型争取到寶貴的緩沖期，以期遠東經濟最終實現平穩的“軟着陸”。
這一波左手倒右手、令人眼花缭亂的騷操作，堪稱金融資本主義鐵拳對尚處于前工業時代的新大陸的降維打擊！
或者用皇帝陛下自己的話來說，這就叫做“雙赢”。
……
時當隆冬，新大陸北方的氣候也不比遠東暖和多少，在這樣天寒地凍的季節，交戰雙方都被迫偃旗息鼓，收兵歇冬。
後勤供應充足的斐真正規軍，可以穿着暖和的眠大衣，在軍營裏安心修養，而屯兵鍛造谷的四萬大陸軍将士，禦寒衣物卻還沒有着落，不得不忍受風雪與嚴寒的折磨。
長此以往，大陸軍的下級官兵别說保障戰鬥力，想熬過這個嚴酷的冬天都難。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考夫曼先生響應瓦薩将軍的一再催促，用發債獲得的資金采購了一大批禦寒被服，當務之急是怎麽把這批物資快速且安全的送達鍛造谷。
一般來說，大宗物資走海上運輸的成本最低。
問題在于現如今威爾諾亞東海岸已經被威廉·豪将軍的艦隊封鎖。
遠東陸軍公認天下第一，空軍建設也名列各國前茅，相形之下，海軍的實力就顯得比較平庸了，比不了豪橫的“日不落帝國”，敢不敢頭鐵跟斐真皇家艦隊硬剛一波？
這個真不敢。
至少在1627年這個時間節點，遠東海軍還不具備正面挑戰斐真皇家艦隊的底氣。
……
·史料：資本無國界（七年戰争與金融投機）
照布羅代爾(Fernand Braudel)的說法來看，七年戰争是第一次真正的世界大戰，是英法決出勝負的一個關鍵。
如果從國際金融市場的角度來看，早在減債計劃成功的時候，英國就已經赢定了。
英國在利率不斷降低而且拒絕還本的情況下，仍然能夠讓這麽多國際遊資搶着買它的股票，英國不再向阿姆斯特丹借錢，把阿姆斯特丹的錢吸引到英國來，這時候英國已經勝利了。
與此同時，法國比較有錢的城市，包括原先的金融中心，裏爾和裏昂，大量的資本家爲了保險起見，把他們的資本送到阿姆斯特丹的證券市場上去，交給當地的代理人投資。
這些代理人爲了對他們的股東負責，買了利潤最高、最能保本的股票。
是誰的股票呢？
英國政府發行的股票。
就這樣，法國資本家的錢，通過阿姆斯特丹的證券市場，送到皇家海軍的手裏面，變成了英國的戰艦，把法國人趕出了印度，結束了這場世界戰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