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認真思索了一下,覺得美狄亞這話還真有那麽點兒道理。如果深入探究,或許牽扯到能量的攝入與耗散,熵的增減……
“喬安,你知道爲什麽怠惰的人生觀更符合自然規律嗎?”美狄亞接着問。
“我正在思考這個問題,你有什麽高見?”
“唉,你瞧你,有時候也不怎麽聰明嘛!因爲大地母親啊,大地母親!”
蛇發女士拍打着座椅扶手,神态激動,活像個發癫的神棍。
喬安不由面露驚奇:“‘大地母親’指什麽,自然本源嗎?你明明是個術士,怎麽突然研究起德魯伊的泛靈論了?”
“這與德魯伊信仰無關,親愛的朋友,我隻是打個比方而已,大地母親,是指我們腳下無處不在的重力啊!”美狄亞解釋道。
“重力怎麽了?”喬安還是不解其意。
“我們從一出生就受到重力束縛,如同扛起一副無形的重擔,隻是站立起來就要消耗不少能量,很是辛苦,所以站着不如坐着舒服,坐着不如躺着惬意,這是人之常情啊!”
“啊?這……”喬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試探着問:“也就是說……你這個人之所以如此怠惰,都是重力的錯?”
“對呀!都是重力的錯!都怪重力害得我如此懶惰!”
美狄亞激動地猛拍座椅扶手。
“人生在世如此辛苦,既然無論怎樣掙紮也擺脫不了重力束縛,再怎麽賣力幹活死後還是要躺進棺材,那又何必努力呢?從一開始就躺平了混吃等死,這才是順應自然、合乎天性的人生觀啊!”
不會吧?不會吧?你不是認真的吧?!
若非親耳所聞,喬安絕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厚顔無恥之人,爲了合理化自己的怠惰,發明出一套奇葩理論,把黑鍋甩給無法替自己辯護的重力!
“美狄亞……你肯動腦筋發明這套歪理邪說,至少說明你還沒有懶到靈魂深處,我應該感到欣慰才是。”
“喂!幹嘛擺出生無可戀的表情?我有說錯什麽嗎?”蛇發女士還不服氣。
喬安簡直被她氣樂了,不由分說,一把将她從扶手椅上拖起來。
“你那套所謂的理論漏洞百出,我現在就可以證明其荒謬本質!”
“你打算怎麽證明?”美狄亞抱住椅背不撒手,眼中滿是警惕。
“我這就帶你傳送到靈界去,那裏沒有重力,沒有什麽‘無形的重擔’把你壓向大地,看你會不會變得稍微勤快一點兒。”
“不不不不!這可不行,哪怕到了靈界,我也不會改變自己節能省力的人生哲學!”
美狄亞鄭重地神态,俨然一位信仰堅定、忠貞不屈的烈士。
“事實上,生活在靈界隻會使我變得更怠惰,上廁所都不需要站起來走路,直接飄過去就行了……慢着,我爲什麽這麽傻,爲什麽要飄過去?在馬桶上系根繩子,扯一下讓馬桶飄過來不是更省力?對了,靈界也能鏈接‘雲網’吧?不通網的地方,再好也不去!”
喬安聽她自言自語,禁不住扶額歎氣。
看來這女人已經是懶癌晚期,沒得救了,還是讓她在重力束縛下生活吧,否則怕是要懶出新高度。
……
自從放棄治療美狄亞的懶病,跟她在一起生活,喬安才發現“雲網”的出現爲這個世界帶來了何等驚人的便利。
美狄亞足不出戶,通過“雲網”就能購置日常用品,了解天下大事。除非迫于生計,或者像喬安這樣已經養成野外探險和健身鍛煉的習慣,否則真的沒必要經常出門。
人與人之間總是相互影響,思想總是在潛移默化中轉變,喬安雖然不認同美狄亞這種“鼹鼠”似的生活方式,若非她體質特殊,健康恐怕會出問題,但是不得不承認,這種關起門來自得其樂的小日子還是挺舒坦的。
喬安沒有做過統計,不過他覺得美狄亞并非一個孤例,随着“雲網”不斷擴張,功能日漸完善,繼續從深度和廣度兩方面介入人類社會,說不定多年以後,與美狄亞秉承相似生活态度的年輕一代,将會成爲社會上的主流,很難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這次重返幽暗地域,喬安停留的時間比以往都長。除了“寂靜殿堂”和“魔晶礦區”,他還去了一趟“花園鄉”,探望珂賽特等老朋友,住了兩個星期。
直到新年前夜,收到瑞貝卡來信,喬安才告辭地底世界的朋友們傳送到隐修莊園,陪卡斯蒂斯一家共度新年。
在幽暗地域旅居的一個多月裏,喬安仍然保持着訂閱報刊、跟蹤新聞實事的習慣,但是身邊友人大多對地表世界的時局不感興趣,他也就很少談起此類話題。
回到米德加德,重新融入人類社會,喬安立刻感覺到自己被一股無形而又沉重的政治氣氛包圍,卡斯蒂斯家的餐廳中,主人與賓客讨論的話題也都緊跟時事,一開始他還有點不适應。
大家讨論的熱點話題,喬安其實也有所耳聞,關系到米德加德和亞爾夫海姆這兩塊殖民地在法理上的歸屬權。
事情還要從舊世界剛剛結束的那場戰争說起。
1625年這一整年,神聖亞珊帝國仿佛中了詛咒,自上而下的表現,可謂醜态百出,顔面喪盡。
年初,十萬帝國大軍打着“平叛”的旗号出征遠東,非但未能收複失地,反而被打得一敗塗地,短短半年時間遠東軍團就兵臨帝國首都,被迫投降議和。
戰場上的慘敗,動搖了帝國當局對海外殖民地的統治根基,亞爾夫海姆率先掀起抗稅運動,其後又爆發了震驚世界的“萊頓港傾茶事件”,在脫離母國、謀求獨立的道路上狂飙突進,米德加德緊随其後,“分離派”的聲勢與日俱增。
到了1625年的年末,剛登上皇座的弗蘭克七世面臨着兩大難題。
其一是高達10億金塔勒的戰敗賠款,帝國财政已經被這沉重的負擔壓得瀕臨崩潰。
其二是殖民地的分裂運動風起雲湧,一浪高過一浪,元氣大傷的帝國政府已經無力在大洋對岸維持統治,隻能眼睜睜看着事态惡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