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角灣海戰”結束之後的一個月裏,遠東人在東線戰場上接連獲勝,渡江奪回陣地,将帝國兵團驅趕到“奧列維要塞”這座孤城當中圍困起來,喬安的心态也随之變得更加複雜。
現在他已經不懷疑遠東人有能力打赢這場戰争,轉而擔心帝國境内因遠東戰況失利而發生動蕩,畢竟這個國家在法理上還是他的祖國,不希望擁有千年輝煌曆史的神聖亞珊帝國就此一蹶不振,甚至走向崩潰。
就在喬安埋頭沉思的時候,瑞貝卡接着聊起萊頓港政治風潮的新動向。
“自從今年春天亞爾夫海姆各地掀起抵制土地稅的風潮,帝國内閣碰了一鼻子灰,事後經過一番調查,得知抗稅運動中帶頭鬧事的‘自由之子’們背後有殖民地的走私集團提供資助,就改變了策略,一方面積極拉攏殖民地的‘保皇黨’人,同時對‘獨立派’的金主——走私集團——進行針對性打擊。”
“帝國高層意識到,反正在新大陸也收不到稅,索性向殖民地低價傾銷商品,既能打擊走私集團,順帶還能盡快回籠資金,爲困守前線的遠征軍輸血。”
“過往多年以來,帝國本土向殖民地輸入的各類大宗商品,賣得最好的當屬茶葉,亞爾夫海姆的走私販子,一多半是靠販賣茶葉發家緻富。”
“帝國當局決定以茶葉作爲武器,向走私集團發動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
“1625年4月初,帝國皇室特許三家貿易商将庫存的茶葉運往新大陸低價出售,由此吹響了這場戰争的沖鋒号!”
瑞貝卡的語調漸變沉重。
“皇家特許貿易商,把茶葉批發給他們在亞爾夫海姆的代理經銷商,也就是所謂的‘收貨人’,收貨人則支付茶葉的運輸成本以及每磅5個銅币的關稅。”
“由于這批進口茶葉的價格極低,即便算上運費和關稅,還是比走私茶葉的成本更低。”
“按照往年的茶葉行情,市面上出售的進口茶要賣到每磅3到4個銀杜加,走私茶的價格一般也不會低于每磅3個銀币,而今年這批合法渠道進口的茶葉,預計每磅售價不超過2個銀币。”
瑞貝卡諷刺的笑了笑,接着說:“對亞爾夫海姆殖民地絕大多數居民而言,能買到價格更便宜的茶葉本來是一樁好事,然而那些靠走私茶葉發财的商人能高興嗎?”
“恐怕不會。”喬安輕輕搖頭,“先不說這門生意合法還是非法,但凡被人砸了飯碗,心裏肯定不痛快。”
圍繞“茶葉”發生的這場明争暗鬥,使喬安回想起瑞貝卡一個月前做出的那個預言:
假設将來某天,帝國本土賣到殖民地的商品價格低于同類走私品,按理說這是惠及大衆的好事,然而受到走私集團操控的“自由之子”,照樣會起來鬧事。
現實再一次驗證了瑞貝卡的遠見,走私集團爲了維護自己的利益,早在一周前就開始積極造勢,試圖借着抵制土地稅的餘波,煽動民衆抵制低價茶葉進入新大陸市場。
5月6日,一篇名爲“警報”的傳單出現在了萊頓港街頭。
傳單是匿名的,但是誰都看得出來,這篇文章出自“自由之子協會”控制下的萊頓郵報社。
傳單作者聲稱:
“帝國當局把大量茶葉低價傾銷到新大陸,恐将壟斷市場并把其他貿易商逼上絕路。”
“那些跟帝國官僚穿同一條褲子的皇家特許經銷商,一旦嘗到甜頭,就會把這種破壞市場秩序的傾銷政策拓展到其他商品領域,迫使不與官僚勾結的本分商人破産,進而對自由的根基造成緻命傷害。”
“更糟的是,如果亞爾夫海姆人買了這些茶葉,就等于資助卑鄙腐敗的官商打壓正直誠實的商人,無形中淪爲“劣币驅逐良币”的幫兇,而且在不情願的情況下支付進口稅——畢竟經銷商的稅負最終都會轉嫁到消費者身上。”
“長此以往,其他更過分的稅收也将紛至沓來,直到殖民地徹底拜倒在帝國暴君及其腐敗官僚的腳下。”
瑞貝卡坐在花園水池畔的長椅上,把這份題爲“警鍾”的傳單朗讀了一遍,過後問喬安,怎麽看待作者的觀點。
“這篇文章的論證邏輯不夠嚴謹,有危言聳聽之嫌,但是主旨并非毫無道理,通過廉價傾銷來摧毀競争對手,進而壟斷市場,然後再提價獲取高額利潤,這種情況是有可能發生的。”
喬安以盡量客觀的視角給出評價。
“你所說的競争對手,也就是傳單上裝可憐的,所謂的‘正直誠實的商人’,具體來說都是些什麽人呢?”瑞貝卡追問道。
尴尬地撓了撓頭,喬安如實回答:“主要就是走私販子。”
“你可以說民衆短視,貪圖小利,但是不能搞雙重标準,低價傾銷的确有壟斷市場的嫌疑,至少在此期間普通消費者能獲得實打實的好處,然而走私販子又給大衆帶來什麽好處了?”
“如果那群自诩‘正直誠實’的走私販子占了上風,就不會壟斷市場,就不會提高商品售價以牟取更高的利潤嗎?”
“狐狸和豺狼相互撕咬,狐狸向小雞哭訴求援,小雞看到狐狸處于弱勢地位,信了它那些冠冕堂皇的說辭,基于義憤和同情,不惜自己受傷幫它趕走豺狼,你猜狐狸會怎麽報答小雞?”
瑞貝卡這一連串措辭尖銳的質問,令喬安無言以對。
沉默許久過後,他盡量心平氣和地闡述自己對這場紛争的看法。
“瑞貝卡,你曾預言走私集團會爲了維護自身利益煽動民衆抵制正規渠道進口的低價商品,現在看來你是對的。”
“不過我還是覺得,‘自由之子’們不至于那麽卑劣,抵制活動的宣傳詞或許有煽動的成分,但如果民衆願意被他們煽動,相信自己身邊的鄉親總好過大洋對面的官僚和官商,你也不能斷言民衆就是短視的。”
“抵制土地稅的運動已經表明,爲了對抗暴政,人們需要‘自由之子’的領導,盡管後者并不像他們自己宣揚的那麽大公無私,但是想要發動民衆,有組織總比沒組織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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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