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見安和徐蒙山擠到了行市會跟前的場子上。
不是他們想擠進來。
是沒辦法。
人太多,帶着帶着,就被擠到了這裏。
金滿銀正帶着身後的幾位絲坊掌櫃的和前面的幾位和和氣氣的說話。
這幾位一看穿着打扮,就知道不凡。
都是三十來歲,四十郎當的男子,身穿綢緞錦衣,從衣裳上面就能看出非富即貴。
這樣的綢緞他們升鬥小民穿不起。
“王少爺,今年幹繭産量不錯,生絲質量可謂是上成,你們來的正是時候,來來來,咱們一起上這第一炷香給蠶神娘娘磕個頭!”金滿銀一臉的谄媚,滿臉的肥肉都跟着擠出來的笑容,顫巍巍的,看着都讓人擔心那一堆肉會不會掉下來。
這邊的七七八八幾個人也圍着當中的兩位男子說着客氣話。
當中的男子,一人年過半百,看着精神抖擻,身體健碩,長須濃眉,鬓邊有些細微的銀發,可是一點都不妨礙這人的威嚴,那一身的氣派和氣勢卻不是裝的,人家是渾然天成的一股子氣勢。
應該是大家族的管事的,說不準是家主,要不然身上的這種威儀可不是尋常人可以裝扮的。
倒是旁邊那個年輕的男子,一看隻有十七八歲,面似冠玉,長得到時俊俏!可是眉宇之間隐隐有着不耐煩和倨傲,要不是中年男子震着,大概是要撂臉子給衆人的。
“這人是誰啊?看着金會長可是巴結的緊啊。”
陸見安問徐蒙山,她初來乍到,哪裏認識什麽人啊。
就算是金會長!要不是因爲曹家挑釁,她恐怕也不認識。
徐蒙山搖搖頭,他也不認識。
徐家原本就是個小作坊,這種大事,往年繭節他也沒資格往裏面擠。
旁邊有人開口了。
“這人是臨安王家的家主王世仁,跟在他身邊的是他的嫡長子王遠懷,王家可是生絲大家,每年鳳山縣三分之一的生絲都是進了王家的鋪子,再銷往陳國各地的絲綢商手裏,他們家也算是生絲行當跺一下腳,震三震的人物。
每年的繭節,王家到了,才能燒香正式開市。
否則繭市就要等着。”
陸見安倒是感興趣了。
“難不成王家不來人,繭市就不開市了?”
說話的那人倒是熟知這些,好心的低聲回答,“往年王家都是派個管事來,王家的管事也是比别人高人一等的,這一次不知道爲什麽就是王家家主親自來了,看着倒像是很像回事。
開始的頭一炷香那是代表身份和榮耀,王家不會不來。”
這裏面原來還有不少其他的貓膩啊。
裏面的金滿銀已經和王世仁等人燃香禱告!嘴裏念念有詞,對着蠶神娘娘的神像拜了三拜,才有人接過去那些香燭插進了香爐裏。
有人大喊。
“繭市開市!”
随即外面鞭炮齊鳴。
舞龍舞獅也從早就準備好的巷子裏跳出來,鑼鼓聲,鞭炮聲,簡直是熱鬧的讓人目不暇接。
震耳欲聾的讓所有人振奮精神。
更早有行市會的人擡了一籮筐的銅錢出來,滿天的撒出去。
周圍早就亂作一團。
大人孩子都在争相哄搶。
“這是王老爺給大家添的福氣,祝今年繭節繭農事事順利,來年風調雨順,繭農豐收。感謝蠶神娘娘的保佑。”
有人一邊撒錢!一邊說着。
陸見安這才明白。
人家這好比施粥鋪路一樣的,算是行善積德的一件事。
也是王家财大氣粗,才能這麽做。
一般人家誰舍得擡出幾籮筐的銅錢這般浪費。
就算是金滿銀恐怕也舍不得。
這算下來也起碼有幾百兩銀子。
誰家不心疼啊。
陸見安豎起大拇指。
果然是财大氣粗。
繭市開市了。
立刻路兩邊的鋪子都紛紛卸下門闆,早就等待的商人販子也都開始一擁而入。
各個櫃面上擺着生絲,熟絲,熠熠生輝。
買的,賣的,你來我往的價錢商量。
成交的自然有夥計開始打包,麻布的口袋一袋袋扛上碼頭。
扛大包的腳夫臉上都是神采奕奕,走路腰背都挺直了幾分,走起路來虎虎生風。
這是他們鳳山縣的繭節。
和六盤的熟絲繭節不一樣。
和江南的綢緞節也不一樣。
是他們鳳山縣獨有的。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一年裏最開心熱鬧的日子就在這幾天。
陸見安和徐蒙山因爲繭市的水洩不通,也沒找到好的地方。
除了鋪子裏,外面的二十八街上也都是擺攤子的散戶。
總有一些散戶自己缫的絲要拿出來賣。
也就成就了街上人頭攢動的攤位。
他們來的其實不算晚。
不過人太多,都趕着繭市的第一炷香,博個好頭彩,也就人滿爲患。
兩個人終于到了一處人少的地方。
不過顯然偏僻。
徐蒙山擦着額頭大汗珠子,身上的褂子都濕透了。
“師父,怎麽辦?人太多了!人少的地方也不适合擺攤子!”
陸見安一路打量着。
他們要是賣絲還真的不能這麽賣。
不光是賣不上去價錢,街面上的攤子賣的絲比起鋪子裏的價錢上自然是少了一成。
而且多半是一錐子買賣。
很少能穩定客源。
也是那些散戶自家會一點點的手藝,并且手藝不精,才會想出的法子。
看了看高高的行市牌樓。
陸見安笑了笑。
“走吧,我們去酒樓!”
起身就走。
“啥?師父,去酒樓?這個點兒,可沒到飯點兒!師父,師父!”
徐蒙山急得跟上去,護着陸見安,人太多,他們一走就要和人摩肩接踵,就怕陸見安那小身闆被人擠垮了。
不大功夫,他們已經到了鳳山縣最著名的鴻賓樓。
這是鳳山縣最大的酒樓。
這個時辰的确不是飯點兒,酒樓裏并沒有什麽人。
隻三三兩兩坐着兩個喝茶吃果子的客人。
倒是冷冷清清。
一看到陸見安和徐蒙山進來,夥計把抹布往肩頭一搭,急忙上來招呼。
“喲,兩位爺,喝茶還是吃飯,您是要單間,還是大廳啊?”
“一樓大廳,一壺好茶,四色點心。”
陸見安如數家珍,毫不怯場。
活計立刻有眼色的把他們讓到了大廳的敞亮位置,這裏算是整個酒樓的中央位置。
反正沒人,坐着也寬敞。
看起來也是來做買賣的絲商。
“好啦,你呐,客官請坐,馬上就來!”
給他們撣了撣椅子,就去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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