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向柳絮的方向,一步一步,以相當緩慢的速度前行着。
那動作有别于散步之類的無害行爲,而是更接近于機器人,每一個舉動都僵硬的異常。
柳絮注意到,他的右手拎着一根細長的棍狀物。
“是護林員先生嗎?”
柳絮用對方絕對能夠聽得清的音量喊了一聲。
雖然柳絮并不确定對方是否能理解自己所說的語言,但是如果,對方還保持着清醒的神志的話,至少應該會做出一些回應。
然而,男人依然沒有說話,他依然用那種怪異無比的步調走到了木屋的門口附近,然後舉起了手裏的棍狀物。
而在對方有所動作之前,柳絮就已經抄起放在桌面上的太刀,做出了規避的動作。
下一個瞬間,槍聲響起,木屋的地闆上應聲出現了一個坑洞。
借着油燈的光,柳絮看清了對方的身姿。
這個男人毫無疑問已經死去了,他的面容隐約還保留着死去時的驚恐,那雙無神的眼睛就好像直面了人類無法戰勝的怪物,臉上有一半的皮肉已經不知原因的潰爛,露出了肌肉組織,腦門正中間有一個乒乓球大小的窟窿,邊緣還殘留着黑白色交織的混合物。
而在他的手上,獵槍的槍口還彌漫着淡淡的白煙。
……惡心。
但是比起難忍的嘔吐感,來自于死亡的恐懼感占據了上風,柳絮強忍住不适,抓起椅子一把扔向曾經是護林員的那個怪物。
怪物用和剛剛僵硬的步伐完全不相符的動作撞開了椅子,接着果斷的瞄準開槍。
槍聲再一次響起,不過顯然因爲椅子的幹擾準頭差了不少,子彈打在了木櫃上。
趁着這個間隙,柳絮握住刀柄彎腰俯沖奔向怪物。
砰——
槍聲再度響起與柳絮的太刀出鞘基本上是同一個瞬間發生的事。
子彈擊穿了柳絮因爲劇烈運動而翻飛着的長發,而随着刀光掠過,怪物持槍的手被整齊的切斷,與獵槍一同掉落在地上,散發着腐臭味的黑色血液自怪物的斷腕出湧出,濺到了柳絮的衣服上。
高高挑起的刀鋒并未停止,柳絮緊緊地盯着近在眼前的怪物,再度往前跨出一步,太刀順勢斬下,将怪物斬首,最後補上一記回旋踢,踹走了原本可能要倒在自己身上的怪物身體。
直到這時,柳絮才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振去太刀上殘留的黑色血液,确認怪物沒有再動彈之後收刀入鞘。
“……好臭……”
戰鬥結束,緊繃着的神經放松下來,随之而來的就是一陣幾欲作嘔的惡臭,柳絮忍不住皺起了眉毛。
雖然明白這種情況下身上會沾染上怪物的血液也是不可避免的,不過柳絮還是苦着臉——這味道比小巷子裏的垃圾堆還要難聞數倍。
可以的話真是想要洗個澡,不過現在可完全不是那麽悠閑的狀态。
柳絮撿起了掉在地上的獵槍,然後扳開了依然緊緊握住獵槍的怪物的手,丢得遠遠的。
其實柳絮并不會用槍——倒不如說他還是第一次看見真槍。
雖然長這麽大打架什麽的已經算是家常便飯,不過柳絮還是頭一次遇上帶這種熱兵器的對手。
不對,應該說這樣子和“人”生死相搏還是第一次。
以前的對手充其量也就是一些不良,不管鬧到什麽地步都不會出人命。
而現在……
就算理智上很清楚的明白對方已經不是人類,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但是柳絮的手上到現在還殘留着那種斬斷骨肉的手感。
使勁的搖了搖頭,柳絮宛如在自我暗示一般喃喃自語:“不要多想了,趕快整理一下東西繼續前進吧。”
雖然嘴上是這樣說的,不過柳絮還是不可避免的聯想到了,要是阻擋在自己面前的敵人是活生生的人類的話,自己又會如何應對。
……恐怕依然還是會毫不猶豫的斬下去吧。
自己還不能死。
自己想要繼續活下去,想要回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歸處。
既然如此,無論有什麽擋在自己的面前,斬了便是!
……
花了一小會兒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和準備從木屋裏帶走的東西,柳絮背着一個小背包從木屋裏走了出來。
背包是從護林員的木櫃裏找到的,裏面裝着護林員的那本日記,那些用布包起來的肉幹,不知名的一些果實,那盒火柴,從人偶身上找到的鑰匙以及從護林員身上找到的獵槍子彈。
姑且是把大概能用得到的東西全都收集起來了。
至于油燈和獵槍,油燈被柳絮拿在了手上,獵槍則是挂在了右肩上。
這把獵槍是典型的滑膛槍,不過算是半自動三連發的那種。
柳絮研究了好一會兒才搞明白應該怎麽裝彈,不過最後還是沒有給已經打空的獵槍裝上子彈——畢竟他不會用槍,就怕一不小心弄傷自己。
再一次走在了雨林間的獸徑上,這次因爲有油燈,所以柳絮走得相對要安心一些。
他準備原路返回。
這條獸徑的盡頭就是護林員的木屋,再往後就是一片密林,而且護林員也是從柳絮剛剛過來的方向出現的,所以他覺得如果要尋找那個召喚祭壇的話,恐怕應該得在之前的那片空地上走另外一個方向。
保持着最基本的警惕,柳絮輕車熟路的回到了之前的那塊空地。
被自己一分爲二的那具骸骨依然躺在地上,在油燈的照耀下那種恐怖的氛圍似乎減輕了不少。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柳絮敏銳的察覺到了其他存在的氣息。
雖然對方似乎有意識的想要避免自己被發現,然而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中,腳步聲還是太過明顯了一點。
油燈被提起,柳絮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探去。
在燈光下,有一個提着切肉刀的女孩子出現在了柳絮的視野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