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濤面對自個東家劉強的問題,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作答才好。
現在的劉強與平常那名自信從容的東家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平素來郭濤都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大本事沒有小聰明勉強夠應付生活。自己多年從商,去過了天南地北别的本事可能沒有,但是見人說人話的本領勉強能稱得上是小有所成了,通過自己的琢磨投其所好倒也逗了過不少人,成了許多原本辦不成的買賣。
拍馬屁可是一門高深的學問,郭濤覺得自己初窺門徑日子過得便算是如魚得水頗爲自得。不管是察言觀色,對症下藥,都得從長期累積的經驗中進行判斷,浸淫多年的郭濤覺得自己還是有幾分天賦的。
可劉強不是平常他熟悉的那個郭濤,顯然這種情況他并不能做出合理的判斷。長期謹小慎微的他,不會去莽撞做出選擇。馬屁拍的不好就會拍在馬腿上,沒把馬哄開心反倒是惹得它生氣了,就一腳下來不死也得殘廢了。
劉強好像已經猜到郭濤并不會回答他的問題了,隻是輕歎一聲就接着說了起來。
“我從不覺得從商是一件多麽低賤的事情。我白手起家靠自己,把一家小門臉變得罪州城裏人人稱道讓跟着我的人都過上了富足的生活,在這座人吃人的城市裏有了立足之地,我覺得這便是我的本事。三大家确實在罪州根深蒂固,與各方勢力關系錯綜複雜也不假。但自從我做生意,逐漸做大開始我慢慢的信奉了财可通神這句話。他們這所謂百年基業,我數十年間便已擁有,他們所謂底蘊我未必就不能花上巨額财富買來吧?你們肯定疑惑我們鼎鑫這幾年來走上正軌後,大額資金流向你們這些做掌櫃的竟然都摸不到風,老郭我現在便告訴你,商會的錢我全部都用來招兵買馬廣招悍卒。他們三大家有的東西,我們鼎鑫也全都有。”
要說郭濤早前有些許害怕的話,現在就變得極度驚恐了。罪州人可沒有不知道三大家的吓人之處的,除去槍家不去管它,刀花兩家招則家破人亡,碰則粉身碎骨。多年威嚴,并非是一日得來,尋常百姓又有誰沒事非得給自己招來禍端。雖說郭濤見識不少,但在三大家族這樣罪州城裏的參天大樹卻由不得他不恐懼。
他連忙說道:“東家,萬萬不可啊!我們鼎鑫曆來是本分生意人,實在是沒有必要去招惹三大家族,這在罪州可比殺頭的大罪更加嚴重啊。若是有人走漏了風聲傳到了三大家族口中,咱們鼎鑫這麽多年的努力可就全都白費了啊!”
相比于郭濤此刻的驚恐萬分,劉強倒好像恢複了以往的從容不迫,表現的十分淡定。
“什麽叫做招惹他們?你們都有着自己的勢力所以便覺得自己高人一等,說到底無非便是手握着些許兵權便覺得自己可以無法無天罷了。我從頭至尾也沒有想要把三大家族如何如何,我隻是想要像他們證明,我們鼎鑫是可以與他們平起平坐不受輕視罷了。況且我已經秘密安排了專人去細查三大家族的底蘊到底有多深厚,又隐藏了多少底牌。我這人做事從不着急,我總有耐心去等待,等到那水落石出的一天。隻有知道了他們的詳細情況,我才好明白自己到底要準備成什麽樣子。隻待時機成熟之日,就是我鼎鑫由商會變世家的大功告成之時!”
“東家,你!”郭濤還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被劉強打斷了。
“老郭,别急,你先聽我說完。你之前的問題我現在就解釋給你聽了。你所遇到的那一幫刀客,其實原本就是我養的人,隻不過是一群養不熟的白眼狼罷了。”
劇情反轉,變成了郭濤難以置信的瞪圓了眼睛望着劉強。
劉強拍了拍郭濤的背說道:“老郭啊,年紀大了就注意身體,可千萬别一驚一乍。我慢慢說,你慢慢聽千萬别激動,你我還指望你再跟着我再多幹幾年呢。我很早以前就曾有與三大家族平起平坐的打算,可是奈何人家根本就沒把我當做一回事。後來我才明白,光有錢沒有用,亂世當中守錢比賺錢難。隻有自己手裏有了人,有了家夥,還都不乏精明強幹修爲高深之士才有可能掌握話語權。所以從那時起我就有了這麽一個偉大的計劃,我要讓我們鼎鑫的人真真正正的在罪州站起來,不會受到任何的輕視。在其他城市如果像我這樣大肆招收江湖好手肯定早已引起了地方官府的警覺了,但是在罪州卻有着得天獨厚的好條件,因爲罪州的流動人口實在是太多了。”
劉強獨自站在窗前揚了揚手說道:“罪州城每晚要死的人都不計其數,誰又會記得昨晚死的是誰。就這樣,我用極高的代價将幾個不甘于爲刀家狗腿的勢力納入了自己帳下,還從峽州幽州甚至是京州招募了大量江湖好手,也正因爲我有錢所以可以把我與江湖高人中間那一段不可逾越的困難險阻全部填滿。當然财可通神卻并不萬能,總有些知恩不圖報的小人拿了你的錢,卻覺得你好騙。白養着他們不說,還哪哪都是要求,便是王府門客也不如他們待遇好卻仍不知足。甚至還嚷嚷着說什麽我要是不給他們提高待遇,他們便要将我們招募私兵的事情宣揚出去,讓我們被三大家族滅門。”
“老郭,你來評評理。一群江湖人,就是再不懂規矩,在出了娘胎便應該明白的道理。老子養着你,供着你,好吃好穿,倒頭來你竟然反過來威脅我,你吃我的用的你憑什麽。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我這麽多年在罪州城裏摸爬滾打你當真當我是個爛好人?我不怕你那點供奉,但絕不能容忍你來挑戰我的底線。所以當晚我便将他們那一派三十幾名号稱漠北刀客的勢力鏟了個一幹二淨,誰知道竟然被他們另一群剛接到消息也打算來罪州要飯的兄弟親眼目睹了這一件事。這也就有了後來你們遇襲的事情了。要說他們後來來的這群兄弟,我倒稍微能看上幾眼,至少江湖事江湖了,而不是琢磨着去三大家打小報告。”
“可是東家,這罪州城裏卧虎藏龍,雖然明面上是三大家族的統治。可暗地裏不知道有多少隐藏的大人物在裏面啊!你這樣一出手很容易就會引起那些大人物的注意……”
郭濤也是一門心思爲商會着想,不想讓多年基業毀于一旦急忙勸道,仍希望能夠改變東家的想法。卻再一次被東家打斷。
“行了,老郭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劉強輕輕的皺了皺眉頭,又很快掩蓋過去了。
“你作爲跟了我十多年的老人,所有掌櫃裏我最信得過人,他們都說你變得魔怔了就爲了知道答案。我原封不動的把這些抄家滅門的事情全盤托出就差不多行了。維持好我們多年來的默契,我說你聽就夠了。”
聽到東家的話語,郭濤無言以對。确實如此,多年以來他都是一名忠心的好下屬,保證滴水不漏的執行東家下發的所有任務。一切以商會利益爲重,商會确實也沒有虧待他,連罪州城裏的宅子也是東家特意買給他的。要知道這罪州城裏寸土寸金的物價,想要買這麽個鬧中取靜好地段大宅子少說不得上千兩紋銀,還得有過硬的關系要不然這麽好的事指不定就被人半路截胡了,可輪不到他個小掌櫃。
在說完告别後,郭濤腳步緩慢的向門口走去内心天人交戰他多想再勸勸東家讓他改變主意,大不了虧點錢還能再掙,這一步走錯可就再也沒有機會回頭了。可東家做事一向是意志堅定,做過的決定從不會更改,很多之前不被旁人所看好的事情他一意孤行最後的結果都證明他才是對的。
也不知道這次東家是否能夠一如既往地賭對真相,隻是這一次的賭注卻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大。
在房門口停留了不過兩息間,郭濤回頭望了一眼仍靠在窗台上遠眺的東家。
劉強就像是背後長了眼一般,輕聲說道:“之前是我準備不夠周全,你的馬夫我幫你換了,老趙年齡大了該退下來休息了。門房也給點錢辭了吧,以後你的馬夫無論你去哪都會跟在你身邊的。心安着,一切都沒有問題。”
也是人格魅力使然,劉強盡在掌控之中的樣子搭配上最後兩句交代就像是定心丸一般,讓惴惴不安的郭濤也變得不那麽惶恐了。
待郭濤走後,劉強一聲長歎。這罪州裏到底有多少隐世大能連他也不得而知。興許連三大家都不能将偌大的罪州城完全摸清楚,也不知道這些大人物在什麽時候會突然跳出來翻手爲雲覆手雨。自己留的那些後手對抗三大家族尚且不一定夠用,要是再牽扯出其他隐藏在暗處的大手自己就算是底牌盡出也恐難招架的住。
建立勢力從一個商會到三大家平起平坐的難度和風險無疑是巨大的,可收益同樣成正比。爲商者爲利來,尤其在罪州這樣特殊的環境内這是難得的機會。到了現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爲了自己,爲了商會,更爲了這多年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