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内悶熱潮濕的環境讓我極爲不适,入夜後大心髒的阿龍很快就沉沉睡去。
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按理說我并不是一個挑地方或者戀床的人即便再惡劣的環境下爲了保持精神的飽滿我同樣可以強迫自己沉沉入睡。
可是在這處牢房裏我卻承受着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巨大精神壓力,我緊繃的弦怎麽也放不下。我多次嘗試過後放棄了,我盤腿坐了起來。我搖晃着腦袋實際上我已經很累很累了,可就是睡不着。 我左思右想不能理解,我雖然我這兩年過的要好一些但一直堅持着睡木闆床的習慣按理說不存在現在讓我睡個地闆我就睡不着了的情況,況且我也不是一個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的人。我直到将近卯時才想通原委困意襲來,匆忙睡去。
原來影響到我的并不是多麽複雜或危險的環境畢竟我們從頭至尾都一直在玩命。真正困擾着我的是對自由的束縛,原來我們即便過的再慘哪怕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可我們仍然會充滿希望,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這一路走來我變得并不是太害怕死亡的威脅可我還是沒有強大到足以抵禦對未知的恐懼。
我終于理解了蟒山好漢們常說我甯可拼死在戰場上也絕不願被官府活捉去當個階下囚,一開始我很不理解好死不如賴活着,隻要還活着就終歸會有希望,死了難道不就什麽都沒了嗎,可現在面對這樣的環境下我終于什麽都明白了,牆壁上懸挂着的長明燈那昏暗的燈光竟是如此的刺眼無時無刻不再提醒着我自己作爲囚徒的身份。如果我能活着出去,那我也一定不會再到這種地方來了。
在後面的兩天内包立并沒有再來找過我們,這兩天時間我們也隻能窩在這個狹小的牢房内做一些适當的訓練不求練出多麽适合的招式,隻希望讓我們的行動更加貼合手更默契直到第三天除了輪空的人外所有人都将面臨新的一輪對決時,我們接到入場的傳音。
得知擂台旁分左右兩個房間分别等待,上場的順序由包立決定任何人不得提出異議,你能選擇的隻有接受和死亡。不要說什麽沒有規矩,這裏最大的規矩就是包立的話,他也許在十八重樓中是個最最不起眼的小不點,可在水牢裏你還偏偏就得把他當做是天神下凡一般來供着,除非你不想活着。
我們走進了左邊的房間内,裏面已經站了十幾個人或紮堆聊天或者獨自修煉。大家即便是聊天也最多隻是寒暄會保持着适當的距離不會像大聲攀談稱兄道弟因爲很有可能在下一次的對決中你們就站在擂台上兵戎相見那一方勝利後再來哭個呼天叫地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尤其又都是将門子弟都是要面子的人怎麽會好意思做出來這樣的舉動呢。
随着最後一個人走進房間内,整個房間裏所有的單人囚犯都松了一口氣因爲紋龍既然在我們這邊,那他們就算是逃過了一次必死的對決,而紋龍已經連勝八場了,這意味着他的九場戰鬥到盡頭就全部都結束了,大家再也不會碰到這位煞星了,自然是好好的松了一口氣。
張鵬看到他們的表現則是不屑的哼了一聲,大聲的罵道:“你們這些隻會欺軟怕硬的垃圾,仗着家裏有點權勢該死不死,到了這會兒一個個還想着貪生怕死。我真是恨不得在這就把你們全都殺了。”
這些在外風光無二的公子哥們面對張鵬這充滿了血腥味的罵聲,隻能一個個裝聾作啞。
就在張鵬的視線凜冽如刀般在人群中掃視時,衆人紛紛躲閃目光不敢與之相對深怕一不留神再惹惱了這位殺神,估計以他叫一聲包立師叔的關系上,殺了還就真的白殺了,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犯不着犯不着。
正當他的目光掃向我們時,十分安靜的房間被打破了這份甯靜。
一個人的喊聲讓這個房間内的所有人爲之回頭。“诶诶诶,我說你是不是有病啊,你這眼睛他麽掃什麽呢。”阿龍正同樣一臉不屑的看着張鵬,我一下都忘了這個跟在我身邊看似忠厚老實的小夥子本來也就是個膽比天大的主,一個不服兩個不憤也很符合他做事的風格。
這時整件房内的目光都已經被吸引了過來,阿龍與張鵬都高昂起頭兩人目光相對這會兒我反而成了陪襯了。
“你還看什麽呢看,我說的話你聽不懂試不試?再給我瞪,老子把你眼珠子給摳了你信嗎?”果然還是阿龍先沉不住氣,率先開口罵道。到底還是年紀輕太浮躁雖也算瓶毒藥,沒撞過南牆也學不會回頭。
可沒想到張鵬竟然收回了目光不再是一臉漠視而是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們兩,和他們,不一樣。我不信,但我,不殺你,因爲可惜。”
這下輪到阿龍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就像是蓄力已久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毫無作用。
說完他避免了與我們再次相對,而是徑直走出了房間站到了擂台上,對面本來站在台上得意洋洋的武士被吓得直接往擂台下爬竟是被包立踩住了腦袋輕聲說道:“輪到你,那就是你,要不待會被打死要不現在被打死。”
今天的武士倒是很有骨氣,十分坦然的說道:“你現在就打死我吧,不需要待會上擂台再打死我了,完全是耽誤大家的時間。”說着之後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仿佛自己是慷慨就義英勇赴死的大英雄一般,包立歎了口氣一掌切向他的脖頸算是結束了他年輕的生命。
然後轉過身向張鵬說道:“鵬,九場結束了你該離開這回到你師傅那去了。”
張鵬又換了一副模樣後很恭敬的點了點頭說道:“是師叔,我馬上就趕回師傅身邊去,隻是鵬還有一事相求。”
包立皺着眉頭正思考到底是有什麽事情還需要這個冷面漢子來求自己,估計又是什麽棘手的大事我不但人微言輕還本事不大 看來今天說不得要在小輩們面前丢人了,但多年裝高人的心思同樣支撐着他不心慌,馬上恢複正常朗聲說道:“鵬你盡管說,叔能辦的不能辦都一定給你辦了。”
“對您來說應該不是什麽大事,我想讓他兩能活着離開,他們不應該死在這裏,這的對決本來就對他們很不公平。”張鵬想也沒想的指着我和阿龍說道。
我也搞不明白,江湖上的人都是這麽嫉惡如仇的嗎,我們實在是非親非故怎麽突然就想着替我們來出頭,難道就因爲阿龍罵了他兩句然後對上脾氣了?
“不行,不能這樣做。”包立很幹脆的回絕了他,就像張鵬的直來直往包立也沒有轉任何圈子直接了當的就表達了自己的堅定,頓了頓後又接着補充道:“到了水牢就應該九戰全勝後再離開,這是規矩,他們打不過你還讓我放他們走,那就是壞了我這的規矩。”
“您這的規矩?您這裏好像本來就沒有什麽規矩吧,有的人重傷不治你就看着死,有的人上場之前就已經服下了各種違禁丹藥,這都是您規矩之内的東西?爲什麽二師叔送過來的那個官宦子弟就會特别對待,可以輕而易舉的連勝九戰離開?憑他健體境大圓滿都尚且達不到的修爲嗎?每到他上場不是輪空就是對手重傷垂死,你覺得這對其他人公平嗎?”張鵬跟包立說的越來越兇,隐隐還有兩個人頂上了的意思,張鵬也從一開始的尊稱變成了“你“,完全沒有顧忌台下其他囚徒的意思,當然這樣的情況也是别人沒有想象到的。站在台下即将上場的兩人也特别尴尬,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左右爲難。
包立發火的斥責道:“我這的規矩還需要你一個小輩來過問嗎,輪得到你嗎?現在你給我立刻滾回你師傅那去,我水牢這的一切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顯然包立絕對自己的權威被挑釁到,整個人自然是暴怒的,這個時候的他也沒有什麽心思在于你好好解釋直接用地位和身份來壓迫你讓你不得不低頭,那時的我可能還不太懂這個道理不過到現在其實我已經很明白了,在一個鍋裏吃飯難免會有所争吵這很正常,但往往事情就出在一些積怨已久的小問題上,最後很好的一個組織千裏之堤潰于蟻穴,在你不給别人解釋機會的同時,其實也是你自己放棄了機會。
張鵬聽到包立的斥責反而是點了點頭又恢複到了之前安靜的樣子然後走到房間門口指了指正在門口看熱鬧的我和阿龍然後笑了笑說道:“我在外面等你們,我們是一類人遲早還會相見的。”說完還沒等我們開口道别就自顧自的揚長而去了。
包立被這個師侄明顯是氣得不輕,臉都來回變了好幾次顔色了,不過高人到底是高人,他很快的就調整好了自己的精神狀态然後朗聲發言道:“接下來的比武繼續進行!”
排在我們前面還有五六組人,有團體有單人,之前我們看過的第一場那兩名将士卻是落敗了,好不容易都已經戰勝了青州排名前面的強者可最後輸給了同爲行伍出身的将門子弟。他們的技巧功法跟外面的武士打确實能占到很大的優勢可面對的同樣也是經過系統學習出來的那就隻有實打實比誰的抗擊打能力更好,學的更好了,上一場打完兩人本就帶着傷,三天時間就算是他們攜帶了最好的金瘡藥也來不及完全痊愈,但在這稍有不慎就萬劫不複的例子可以一點都不少見,所以他們輸了也不是特别的奇怪。
人其實是我見過最容易适應環境的動物了,其他的比武看的多了也就覺得稀疏平常了,沒多大意思。反而都是看的多了,我覺得自己活着走出水牢的幾率也越來越大了,我并沒有覺得他們有什麽了不起,好像大部分團體戰的抛開臨場發揮來說跟我們還不能比,我心中的輕視之心又漸漸開始作祟。
而這時的我已經站在台下等候,等擂台上再死一個,就輪到我和阿龍上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