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來這一營,對于九耀所制定的規章制度九辰沒有進過任何的改動,而是十分低調的努力學習,積極的融入到這個集體中來。以他九家次子的身份所能夠帶給這一營的資源自然不是九耀這麽一個外系子弟能夠比拟的。
而在争取軍需物資這一事上,九辰也沿襲九耀留下的傳統,但凡能夠争取的物資他總是能夠放下身段甚至是不在乎臉面的去争取。
這一系列的行爲自然也就博得了麾下将士們的好感,将士們的要求很簡單隻要是上面的人能夠真心誠意爲他們,那就值得他們去抛頭顱灑熱血。
九家之所以能夠在南地這麽一個虎狼齊聚的戰亂之地穩坐釣魚台,靠的便是手下數萬的九家虎贲。而九辰自小便熟讀兵書,對于紙面上的知識他比九耀隻強不弱。九耀畢竟是一個憑借着個人勇猛從底層一步步爬起的将領,并沒有經過系統全面的學習。
九辰不然,要九辰帶兵打仗他不在乎,但說起兵法之道他卻是頭頭是道。不過他并沒有像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一樣,一到軍營便特立獨行不在乎旁人的感受,而是努力觀察從每一個細節上對比兵書不斷完善。
時間一長,九辰對實際作戰逐漸熟悉,他在軍事上的才能也就得以體現出來了。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天賦與能力,從一個挂職的主帥到實實在在的掌握了這一營九家兵馬。
在這一營軍伍不同于家族,九辰掌握了絕對的話語權,而自己一次次的戰略部署也将這一營推上了一個全新的高度。雖然對于九星執掌的九家龍軍還有着一段不小的差距,但這差距也在不斷的縮小。
久而久之,原本被九星欺壓已久,習慣了不去争不去搶,安安心心做一名閑散王侯子弟的心思漸漸松動。将士們用一次又一次的勝利,被九王爺一次又一次的表彰讓他那顆按捺已久與兄長九星争雄之心再次蠢蠢欲動了。
自己手握雄兵,還有着九家軍中的第一猛将輔佐,何嘗不能與兄長九星一較高下呢?
就在此時,九王爺于王府之内暴斃的消息傳到了九辰的耳中。雖然在九家,九辰的勢力遠不如九星,但自己的眼線效忠之人總還是有的,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九辰便召集了千戶以上的軍中将領前往主帥大帳内議事。
若是說他完全沒有動過争雄之心,絕對不可能。要真是這樣,接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他就應該向兄長九星上交軍權,而不是召集衆人議事。
而九耀身爲外系旁支,能夠作爲一營副将已經是他能夠做到的極緻了。身爲九家子嗣不會生出不臣之心卻并不代表他就真的樂意在副将的位置待上一輩子。
九辰召集大家議事的目的,在他看來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既然有這樣的機會出現在自己面前,他還不抓住實在是對不起自己的心。要是自己能夠輔佐九辰奪得王位,那自己便是從龍之臣,想來以九辰的爲人總會給自己一個讓自己滿意的位置。
既然如此,九耀便作爲領頭人帶頭起意,望九辰能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去争奪那峽州最高的位置。緊接着九辰也就半強迫半主動的聽信了衆将的意見,于是就有了手足相殘于峽州州城的戰事了。
這是九辰這輩子最爲硬氣的一回,第一次敢于與自己的兄長九星相争。可理想總是美好的,而現實卻殘酷的讓人難以接受。
在他看來自己這一營足以與九家龍軍一較高下的情況下,雙方大戰,可偏偏在幾輪沖鋒之後就被兄長九星率領的九家龍軍殺了個丢盔卸甲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人在順境之時總是一團和氣,相互關系融洽。而到了逆境時,那些隐藏在人性深處的矛盾也就自然而然的一股腦都暴露了出來。
在九辰看來,自己之所以會落到這般田地都是因爲九耀的原因。當初若是自己早早的向兄長九星交了兵權,兄長見自己如此識趣也不會太過于爲難。有九星統治下的峽州于南地也隻會越來越強,而自己這一生自然也就是衣食無憂,總好過像現在這般像一條喪家之犬終日惶恐不安。
而九耀也暗自嘀咕:都混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了還講究九家大旗的榮耀?所謂的驕傲早就在峽州那一戰中都給打沒了。至于在峽州時對于各郡縣之内勢如破竹也很好解釋,首先那時候的将士雖然剛剛吃了敗仗但好歹還算是具備了原本的戰力與現在的狀态完全不可比較,其次在峽州内九字大旗的地位本就是不可撼動的。
身爲峽州的守将又怎敢對扛着九家旗的将士揮起屠刀呢,在氣勢上就已經落了下乘那這仗還怎麽打?最後,那時大家根本就沒有任何時間休整可言,身後有着九家龍軍窮追猛打誰敢拖延時間,豈不是不想要自己的項上人頭?
可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到了罪州的地界再沿用當時峽州的打法本就不明智。古語有雲:謹慎能捕千秋蟬小心駛得萬年船。先派出斥候将消息打探清楚,不時回報讓弟兄們先掌握了眼前郡縣的消息,謀而後動方爲正道才是。可自己不比從前,現在是九辰掌握了兵權,自己雖然可以在一旁提兩句建議,但是否采納卻與自己無關了。
而九辰略作思考後淡淡說道:“傳令下去,全軍原地休息半個時辰。之後全速推進,務必在正午時分拿下那處郡城!”
傳令官喏了一聲之後便将軍令傳達了下去。
表面上九辰對九耀的話嗤之以鼻,但實際上他還是聽了進去。全軍行進途中很少會有休息時間,對戰力的影響很大。就連他自己坐在馬背上胯間也是被颠的夠嗆,步兵們就是真長了鐵腳掌也是苦不堪言。
九耀暗自腹诽道:你要真那麽有信心,就不要聽信我的話呗。
而這時九辰語氣冷然的對着九耀說道:“九耀你召集千戶以上的諸位将領來陣前議事。”
得,嘴上不依不饒還不是隻能跟着自己的思路走?九耀心中如此想到,雖然沒有完全表露出來但也沒給九辰一個好臉色看。而是直接轉身朝隊伍之中走去。
卻沒有發現身後九辰眼眸之中所透露出的那一絲殺意。
九王爺駕崩之前,九耀對自己畢恭畢敬百依百順。但自從九王爺駕崩之後,九辰能夠明裏暗裏感覺到九耀的變化。
對于自己發布的軍令雖不至于陽奉陰違,但總會對自己的命令提出各種各樣的意見。現在甚至逐漸演變成了公開與自己對抗,長此以往豈不是自己連現在的位置都不保了?功名利祿你們知道馬上掙,遇着事了一個個瞻前顧後了?
在軍中九辰雖然是名義上的主帥,可他又如何不知在底下弟兄們心目中九耀才是他們的老大哥?在他們看來自己不過是一個有家世有地位有點小本事隻會紙上談兵的年輕人罷了。
九耀不除軍心必亂!九辰已經在心中有所計較了。九耀雖是一名猛将,可當這猛将已經不爲自己所用時,還不如壯士斷腕快刀斬亂麻以免他日養虎爲患追悔莫及。
而九耀瞧見傳令官剛剛将軍令傳下去之後,烏拉拉一大片的戰士們便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要知道以往日的要求來,這一營紀律嚴明的九家戰兵即便是原地休息也會極有規矩的分片分塊坐立,不會放松周圍警戒。
哪像現在除了各級将士尚能夠勉強站立保持警戒之外,其餘戰士恨不得能夠躺在原地好好睡上一覺才是。
可他九耀除了搖頭歎息之外卻什麽也做不了,對于這一營的袍澤他是打心眼裏心疼。想當年他初接帥印時帶領大家一路南征北戰打下赫赫威名,誰曾想現如今一個個會無精打采坐沒坐相落到這般田地。并在心中做好了打算,等打下了罪州城之後自己定要将大家操練到比原來更好的狀态!尚無自保之力又該如何于這亂世之中立足?
在之後的戰前會議中還發生了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如九辰之前猜想的情況并沒有出現,各級将領們并沒有無條件的站在九耀這一方,相反是一邊倒的支持九辰的做法。
一路以來攻城略地勢如破竹的他們已經完全從峽州城大敗的陰影中走了出來,相反還隐隐有些驕傲自滿。好似自己真如那天降神兵一般,百戰百勝完全不在話下。
眼下将士們都已經快到那彈盡糧絕之境,哪還有功夫詳細規劃對一處小郡縣徐徐圖之。當務之急便是趕快将那處郡縣拿下!讓将士們的身心狀态好好的補充回升才是正道。
心疼自己手下的弟兄,誰也說不出錯來。可在這等情況下九耀就是再如何得民心也不能改變所有人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