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自家老父屢次勸說,自己忍一時之氣解百日之憂,未來的日子還需忍辱負重爲太陽王朝效力,恐怕劉翰林在三元及第之前就已經自行了解了。
他并非是那翰林院侍講學士的親生兒子,而是在二十三年前一個風雪夜在翰林院門口被侍講學士撿到的孩子。而這侍講學士雖一輩子隻讀聖賢書未曾娶妻,但這并不妨礙他覺得撫養這個好像是上天賜給他的孩子。
于是他從小在翰林院中長大,自小便受那文墨氣朗朗讀書聲的熏陶,自然也就養成了刻苦鑽研做學問的好習慣。最後能夠三元及第一舉拿下科舉狀元,并不是沒有任何水分,完完全全靠的是他劉翰林的真才實學。
這翰林院侍講學士自建立起來便一直是由隐龍衛擔任,畢竟這個位置雖然官職不高,俸祿不顯,但卻十分重要,乃是爲在位者選出人才的第一道門檻,而身爲侍講學士養子的劉翰林也自然而然的算是隐龍衛中人。
不過他的養父倒是一位十分開明之人,在他看來一切由己由心不由天。他并不想自己的孩子想自己一樣,被困在這麽一個看似光耀門楣,實則不得寸進,萬分雞肋的位置上。
他對劉翰林說的很清楚:“如果真的有一天,你想要逃出這個枷鎖,也盡管去做。在爲父身上的錯誤,爲父不希望在你身上重蹈覆轍。不用顧忌太多,爲父已經活夠了,也活累了。”
說實話,這一日聽到父親将隐龍的一切對自己全盤托出時,劉翰林遭受的沖擊和震撼是難以想象的。更讓他沒能想到的是,自己的父親在面對這個龐然大物國家機器面前,同樣還能夠堅持本心,甚至是爲了自己的未來能夠說出一大段堪稱大逆不道的話語。
再後來,他便按照隐龍衛的安排遠走他鄉,來到了南地又在大人物的三言兩語之間到了罪州城赴任。
而他真正的自由,便是從罪州城開始的。他倒罪州城之後,驚奇的發現自己護衛當中那原本屬于外龍衛的那一批人竟然全部都失蹤了,剩下的皆是内龍衛中父親的心腹。與其說他們效忠于内龍衛倒不如說他們效忠于父親,而其中帶頭者則是跟随了父親三十餘年看着自己從稚童一步步成長起來的李叔,他拍了拍腰間的佩刀跟劉翰林保證道:“以後的一切,皆可以由劉翰林自己做主了,弟兄們都是在老爺面前發過誓,今生就把這命賣給少爺了!”
壓抑了二十三年的劉翰林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了自由,而後在罪州城的生活卻是是讓他體驗到了什麽叫做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不但是他,包括他手下這群父親的嫡系手下,人人皆是賺了個盆滿缽滿。劉翰林知道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皆來之不易,所以但凡該賞賜給他們的時候,半點也不吝啬。說起來自己是城主,而他們是護衛,但他更願意把這群因爲父親一句話便願意以命相抵跟着自己遠赴罪州的護衛們當做自己的叔叔伯伯。
尤其是得知了自己的父親,并沒有因爲自己遭受到任何迫害之後,逃出了京城那個巨大牢籠的劉翰林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他異常珍惜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至于外龍衛雖然偶然還來信,裝作不知道他們的人已經消失了這個事實,劉翰林身邊也并沒有眼線自然是随意敷衍,也沒再把那群人當做一回事。
可如今不一樣了,老皇帝駕崩了,整個華夏大陸又風起雲湧了。
劉翰林很害怕南地高層,見北地勢微決定将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收回去。相比于南地諸王而言,他劉翰林在罪州城這短短的一段時間裏可謂是還沒能夠建立半點班底出來。以和血色的那一層關系,想來也不足以讓他們能夠幫助自己在罪州城站穩。一時之間,劉翰林急的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不知如何是好,要他放棄現在眼前所擁有的一切他又如何能夠接受,可偏偏不願坐以待斃的他又想不到任何更好的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便有了他今日的愁容滿面,來回踱步。
而他有所不知的是,這罪州城雖然是南地高層爲了給那老皇帝名字才讓他來赴任的,但如今老皇帝駕崩了,那幾位壓根也沒想過要讓罪州城易主。
罪州城離三位的封地并不近,尤其是外臨楚河對岸便是北地王朝,内接壤峽州,要知道九王爺可是那北地王朝實實在在的王爺呐!這罪州城地理位置十分特殊,算是被前後夾擊在中間,且大部分土地貧瘠荒蕪。沒有一位高層願意把這塊燙手香芋接到自己手中,但同樣也不願意讓任何一方勢力接手做到,于是就造成了罪州城三不管的局面出現。
如今能夠有劉翰林這等外地來的愣頭青接手,他身世雖不算清白但注定不會屬于南地的任何一方勢力,這就足夠了。若真的有一天,北地王朝大一統打算跨江而治,一統天下,那南地各位高層也可以将這罪州城當做炮灰也讓大家能夠有一個緩沖的時間。所以說從頭至尾并沒有人想過要把罪州城,從他劉翰林的手中奪走,他一切的想法純粹都是多心了。
在接下來的幾日裏,整個罪州城的老百姓們都在關注着楚河對岸北地王庭的大事兒。雖然說與他們切身利益并不相關,但華夏老百姓們難免的就愛看些這種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熱鬧。酒樓茶肆裏來往的友人們探讨的也都是關于北地的最新情況,現在罪州城裏就好像是你要沒有點小道消息跟人家說說北地發展到哪一步了,都沒有能夠與他人閑談的談資了。
但要說到最關心這個事兒的,那還是罪州城的城主劉翰林。将現有的一切失去,這是他萬萬承受不了的,可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他連做出選擇的資格都沒有。除了漫長的等待最後的結果之外,他也隻能夠雙手合十試圖向上天乞求了。
可這個世上往往是你越怕什麽就越會來什麽,這日晚間劉翰林一臉鄭重的拆開了隐龍衛密旨的信封。他并不想再和隐龍衛扯上任何關系,他急于把自己抽身而出就當這罪州城的城主尚可,他不想再卷入任何風暴的中心,可今天隐龍衛密旨它又擺在了自己的案前。
密旨中的内容十分簡潔:我部于元宵佳節抵達罪州,重整旗鼓謀而後動,下屬各部做好相應接待準備工作。
而正是這句話,就讓原本已經忐忑不安的劉翰林雙拳緊握,他臉上的表情發生了徹底的變化,一縷縷的殺機從他身體周圍散發出來。也就是在他觀看隐龍衛密旨時,房間内不會有其他人的存在,否則必定能夠感覺到房間裏溫度驟降,讓那原本就已經穿上厚厚貂裘的你忍不住打個寒顫。
外龍衛是效忠于當代帝王的,而老皇帝已然身死,那這群外龍衛自然也就失去了他們原有的價值。即便他們有心繼續效忠于秦天,秦天也不可能會願意再用他們。華夏大陸從不缺人,即便是最頂級的探子,以太陽王朝招賢納士的能力同樣也不會稀缺,再要用先皇留下來的舊部,秦天也不可能會放心的。
可外龍衛對于皇宮大内一些隐秘簡直要比大内侍衛更爲了解,這群人遣散回去,若他日起了歹心要與在位者鬥上一鬥,勢必會成爲在位者的心腹大患。無他,以外龍衛這群人對皇宮大内的了解,就足以讓在位者防不勝防寝食不安了。
而這群外龍衛當初能夠被老皇帝招攬收爲心腹,也必定是有一定的本事在的。知道現在新皇繼位,也到了自己該被清洗的時候了,以他們的頭腦又怎麽可能坐以待斃,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得趕快遠遁,待他日尋得良機再返回也不遲。
他們雖然往日來在朝堂之上或是在地方官府裏趾高氣揚無視一切,将手中隐龍衛的令牌一揚就足矣讓那一方大員倒頭就拜了。可他們畢竟隻是監察一職,所有的權利都是上頭賦予的,而現在他們的上頭已經死了,之前所有的權利也都蕩然無存了。以至于事到臨頭時,真要想找一個能夠庇護住他們,還能給未來生活有一定保障的下家或者說冤大頭是真的不容易。
但最後還是一大幫人聚在一塊兒集思廣益才想起來,原來他們外龍衛手中還掌握着數根隐線對應的内龍衛,而眼下最适合他們轉移的地點正是劉翰林所在的罪州城。
罪州城被稱爲罪惡之都,在北地也被稱爲諸神遺棄之地。留給他們這群外龍衛的印象還停留在刀槍花三大家長久統治時期,足夠亂,距離北地王庭也足夠遠,而劉翰林在罪州城貴爲城主,這絕對算得上是身居高位。要靠他來養活,兄弟們這十幾名外龍衛自然是一點兒不成問題。
最後一拍即合,用隐龍密旨給劉翰林發函,要他早日做好準備迎接大家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