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佛一魔對付上官金虹的一龍一鳳,雙劍擊雙環,你爲什麽不試試看?”
天機老人目中放光,緊緊地看着蘇微雲,有些期待地講道。
蘇微雲面色變幻了一陣,卻長歎道:“我做不到。”
天機老人大驚道:“你做不到?”
蘇微雲道:“是。我從達摩洞中出來便知道了,我若同時展動雙劍,左爲佛劍,右爲魔劍,一佛一魔,不但不可能相融,而且還會互相牽動,互相制約,到時候一劍都用不出了。”
他早早發現便發現了這一點,從達摩洞中練成劍後,他曾對那位送飯的小和尚施展劍法,但是左手劍攔右手劍,右劍一出,左劍立馬護住,根本不可能傷得了。
左手與右手打架,說起來非常罕見,但确實發生在了蘇微雲的身上。
而“達摩劍法”和“奪命第十五劍”都是絕世無雙,不可複制的絕學,蘇微雲想要将它們打破回爐,重新練成一門兼容的劍法,難度幾乎還要更高于創出另一門相同等級的絕學!
蘇微雲當初以左右互搏去練左手劍法,本有以達摩劍法克制奪命十三劍的意思在其中,卻沒有想到二者竟如此不可調和。
天機老人忽然道:“你有沒有試過把它們盡皆忘掉?”
忘掉。
武功怎麽能忘得掉?忘掉之後,又以什麽來對敵?
這句話說得已不是莫名其妙,而是叛經離書,大逆不道,違背了武道最基本的道理了。
可蘇微雲偏偏好像聽懂了一樣,笑着答道:“怎麽忘?天機老人都忘不掉,我又怎麽忘得掉?”
天機老人歎道:“是極,知易行難。我知道‘心中無劍,人即是劍’之上還有一重更高更深的境界,乃是‘無劍無我,無迹可尋’。我翻遍古籍,才找到一個詞語來形容它,叫作坐忘。”
《莊子·大宗師》雲;“堕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謂坐忘。”
坐忘者,因存想而得,因存想而忘,行道而不見其行。
若誰能真正達到坐忘之境,那麽也就是一位真正的神人了。
可是坐忘該怎麽忘?
要将辛辛苦苦,性命交修了幾十年的武學内功一點一點地全部忘掉,談何容易?
若非此話是從天機老人口中說出,恐怕尋常的武者都要一棍子敲到那人的頭上了!
然而要是你真正明白了“坐忘”的意義,那麽也就不難理解爲什麽胡瘋子會瘋瘋癫癫,時強時弱。
也能夠懂得爲什麽天機老人會束手束腳,不敢出手了。
天機老人忘了十年,誰能知道他的一身武功還剩下多少,他究竟是有所進步還是大不如前?
也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了。
蘇微雲長歎一聲:“武道艱難!”
天機老人道:“武道本來艱難。”
“走吧。”
“走吧........”
··········
李尋歡和孫小紅回了酒館,天機老人卻不知所蹤,而蘇微雲則回到了他花錢租下的院子之中。
那院子就建在興雲莊旁邊,平日都很甯靜。
等到淩晨時分,蘇微雲回到院子之時,卻發現他的第三位徒弟唐獨也才悄悄地從外面歸來。
外面還拴着一匹馬,馬鼻中喘着氣,顯然才奔襲了一段距離。
蘇微雲皺了皺眉,道:“這麽晚了,你還在忙活煉制毒藥的事麽?”
唐獨沒有想到蘇微雲突然在這個時候回來,于是悻悻地道:“我配制的毒藥已有了很大進展,說不定過幾天就能配好了。”
蘇微雲道:“那便好。但你須知,毒藥終究是外道,自身武藝才是根本,你早些睡吧,明日還要練劍。”
唐獨唯唯稱是:“好,好,師父教誨,徒兒一定謹記在心。”
...........
又過不久,離蘇微雲和上官金虹的見面大約已過了第七日。
這一天日,唐獨練完劍,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癡癡地望着一個方向,時不時地面色微紅。
蘇微雲道:“你今日不去配毒麽?”
唐獨懶懶地揮揮手道:“毒藥我配的差不多了,就差在螳螂刀上淬了,不必太急。”
蘇微雲有些驚訝。
這幾日來,唐獨不但對配毒提不起什麽興趣,而且居然安安分分,連一絲不聽話都沒有。
每天他老老實實地練完劍,就和蘇微雲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然後就坐在自己屋裏,或者在外面的台階上怔怔地發呆。
——那一天夜裏唐獨究竟去做了什麽?
蘇微雲知道,必定是他不在的那天晚上,在唐獨身上發生了一些事情才導緻這樣變化的。
于是立在院子中間的蘇微雲突然一笑,收起了練武用的木劍,說道:“徒兒,今夜我會去見小李飛刀,看一看他收的徒弟怎麽樣了,大概後日才回來,你自己好好練習劍法,待我回來再傳你新招。”
唐獨聞言,眼中一亮,氣息都有些急切起來,連忙站起問道:“師父真的要走?”
“真的。”
唐獨一躬到底,雙手垂地,道:“師父快去快回,徒兒一定好生習武,不會辜負師父對徒兒的期望。”
蘇微雲笑道:“你有這一份心,爲師就很高興了。”
是夜,戌時方過。
唐獨又騎上快馬,出城朝外面飛奔而去。
他卻不知道,蘇微雲吊在他身後,也駕了一匹馬,遠遠地尾随着。
行過五十多裏,唐獨來到一處山腳之下。
山腳下是一片楓林,楓林外有一家酒館,高高挑起一面青布酒旗。
酒鋪的名字很雅,是七個字:“停車愛醉楓林晚。”
唐獨匆匆走入酒店,匆匆地點了一壺酒,而後急不可耐地坐着。
——難道他深夜騎馬,就是爲了到這裏來喝一杯酒?
——這裏的酒有這麽好喝?
酒店中沒有燃燈,蘇微雲隔得又很遠,不大看得清楚唐獨在幹什麽。
隻是過了很久,等酒店燃起一盞小燈時,門外忽又有一輛轎子來了。
轎子裏走出一位十三、四歲紅衣服的姑娘,眉目一盼,見到唐獨後,嬌嗔道:“原來是唐公子,怎麽這樣晚了還來?”
唐獨居然有些狼狽之态,好聲好氣地懇求道:“好姑娘,請你告訴我,我今夜能見到你家小姐麽?”
紅衣姑娘“哼”了一聲,說道:“跟我來吧,小姐會見你的。”
紅衣姑娘帶着唐獨慢慢地走入楓林,行到山中。
隻見山間築着一座小樓。
小樓設計得很巧妙,是用木架架在山腰上的,旁邊有條窄窄的樓梯,看來很精緻,也很新奇。
樓上的燈光更是柔和無比,将窗紙映成了粉紅的顔色。
唐獨見到窗中粉色燈光時,竟然變得十分緊張,整個身子都因興奮而不住地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