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定侯武功高超,拳力早已不在今日的少林四大護法長老之下,招招攻出,俱是淩厲霸道之式,鼓起道道勁風,生猛無匹,如龍似虎。
歸東景也使少林武功,用的是一門大智大慧的般若掌,少林武學之中,這門掌法最不讨巧,非得要沉心靜氣,花費足夠的苦功來練不可。
衆人在此之前,都未曾想過歸東景居然能将此般若掌法用得如此出神入化。
就連鄧定侯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變了。
兩人一邊圍攻蘇微雲,一邊關注着另一旁丁喜處的戰局,見到丁喜輕松被制,雖覺得非常奇怪,卻無工夫細究。
鄧定侯明白,餓虎崗上,一群黑道人馬裏,隻有蘇微雲才是最可怕的敵人。
西門勝掠起輕功,掀風而至,直直立在地面,如同一根木樁釘住。
但西門勝并不立即出手,而是窺探于側,伺機而動,圍着戰局繞圈。
一根精鐵鑄成的判官筆在他的兩指之間不斷地轉動着,那筆頭迎着天光,閃閃發亮,似一條毒蛇的信子,等候着最終的緻命一擊。
蘇微雲以兩手敵四拳,還要時時防備着一根奪命判官筆,隻好将身法變化到了極緻,整個人如同不着力一般,飄飛在半空當中,許久才以腳尖落一次地。
“五犬開花”镖局能夠将黑道上的弟兄們逼得沒飯吃,自然不是沒有其中的道理的。
鄧定侯、西門勝、歸東景,這三人無一例外,都是可以獨當一面的白道頂尖好手,黑道中的人能抵擋住其中一位已是萬萬不容易,更何況是三人齊出?
隻見黃沙地上,拳風陣陣,衣袂飛揚,風卷雲湧,刮起一片又一片的塵土,幾乎要遮蓋住四人的身形!
四人的動作本來就快,沙塵漫天,昏黃撲眼,更幾乎讓人看不清楚裏面到底情勢何如。
丁喜遠遠地望着戰局,不由得搖頭歎道“今日鄧定侯、西門勝、歸東景三人不顧身份,強行圍攻一人,以多欺少,看來是死心要将蘇微雲留在這裏了。”
在一旁看守着他的王大小姐面容變色,銀牙暗咬,雙目正一動不動地盯着戰局變化。
她心中自知,無論是西門勝筆法之刁,鄧定侯拳法之重,歸東景掌力之穩,還是蘇微雲的出手之快,都是她遠遠所不能及得上的。
再加上西門勝的叮囑,是以她眼見仇人在前,也不敢上去,生怕失手被制住,反成蘇微雲之脅。
王大小姐聽得丁喜說話,譏諷道“對付你們這幫土匪強盜,還用得着講什麽江湖道義,以一對一麽?”
丁喜微笑道“哈哈哈,白道上的人不管怎樣做爲,總是找得出道理來的。”
王大小姐冷冷道“難道你們餓虎崗上的匪徒便從不以多欺少?”
丁喜道“其他人我不知道,至少嶽麟嶽老大是沒有的。”
王大小姐道“‘日月雙槍‘嶽麟?”
丁喜道“你認識他?”
王大小姐不願再與他多廢話,隻是眼睛不轉地看着戰局變化,應道“聽說過,不認識。”
丁喜突然朝着旁邊努了努嘴,提醒道“那不就是麽?他已來了!”
王大小姐不由得扭頭看去,誰知被點住穴道的丁喜已飛快地擡手,三指環扣,疾速連動,分别擊在她肩上三處穴道之上。
唰、唰、唰!
這一驚變,是王大小姐未曾料及的,她還沒來得及回過頭,半邊身子便已一麻,一點也動彈不得了。
“你你”
丁喜笑嘻嘻地道“你是不是想說我方才已被你點住穴道,怎麽又能動了是不是?”
王大小姐花容失色,眼神又驚又怒。
丁喜一隻手已把上了王大小姐雪白的脖子,另一隻手則藏在袖子裏,接着說道“
方才我們的幫手沒來,我隻好假裝被你點中穴道,現在幫手來了,自然大不一樣了!”
周圍一衆镖師大驚失色,卻投鼠忌器,持刀拿槍圍着丁喜轉個不停,有些悻悻然。
丁喜哈哈大笑道“你們敢動一下,這位王大小姐隻怕就沒命了!”
衆镖師聞言,尤其是原本大王镖局的镖師,握刀的手一顫,果然不敢再輕舉妄動。
丁喜縱身一躍,騰起三丈,在高空中一扭一旋,轉身已拖着王大小姐出了镖師們的包圍之中,甚至另一隻手還順便将五犬開花的大旗抛起。
旗幟飛舞,被風揚動。
黑色的旗杆升起,最終插落在黃土地中,震顫不停。
他的輕功之靈動,看上去竟絲毫不比方才的西門勝遜色半分!
而随着丁喜身形移動,五犬開花旗幟飛起,一旁的山後竟也轉出一隊人馬,穿着花花綠綠的雜色衣服,各自持着獨門兵器,雄赳赳沖了過來。
領頭一人,手挾雙槍,赫然正是日月雙槍嶽麟!
這次行動,嶽麟本是接應蘇微雲和丁喜的後手!
另外一邊小馬也亦随着一起沖将上來,大吼道“憋死我了,鄧定侯,聽說你是神拳,我今天倒看看是你的拳頭神,還是我的拳頭硬!”
黃沙飛揚,霎時狂風大作,幾乎要迷蒙住人的雙眼;六月天果然是說變就變,方才還是烈日當空,竟瞬息便烏雲卷湧,風吹不止。
小馬一馬當先,看也不看,便要上前相助蘇微雲一臂之力。
别的不談,小馬雖十分魯莽,但的确很夠義氣!
可他剛要進入戰圈,卻有一人忽地拉住他的臂膊。
此情此景,也隻有此人能拉得住他。
“等一等。”
說話的人是丁喜,丁喜一邊說話,一邊目光閃動地望着蘇微雲處,不知在想些什麽。
以丁喜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蘇微雲雖然受三人夾攻,但一時卻防守得嚴嚴實實,暫時性命無礙。
嶽麟帶着餓虎崗上的土匪們與一衆镖師對峙起來,誰也沒有先動手。
衆人都知道,不等蘇微雲、歸東景那裏分出勝負來,他們縱然打得個你死我活,也是沒有多大用處的。
小馬皺着眉頭,大聲道“還等什麽?嶽老大擋住歸東景,我們二人聯手先将那什麽鄧定侯滅了,再來慢慢收拾其他人,難道不好?”
丁喜點頭道“你的想法很好。”
小馬道“那還不快去?”
丁喜道“但嶽老大擋不住歸東景!”
嶽麟還未說話,小馬立即道“那便我去擋住歸東景,你和嶽老大殺鄧定侯!”
丁喜道“你也擋不住!”
“那麽”
丁喜斷然道“我也擋不住!”
“這裏除了蘇微雲,根本沒有人能是歸東景的敵手!”
小馬臉上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情,緊接着朝十丈開外的戰局看去,便瞪大了眼睛。
此刻大風稍歇,沙塵漸漸停下。
衆人才覺這時戰況與之前大有不同,鄧定侯的少林神拳已使上了十分的力氣,拳風籠罩着上下左右四個方位。
西門勝的判官筆仍然在不斷尋找蘇微雲的破綻。
他極少動作,往往要等别人打過五、六招,他才會出一次手,但速度卻飛快,打的也俱都是要穴,給蘇微雲造成了極大的麻煩。
而真正令小馬驚訝的是歸東景。
歸東景早未再用般若掌了,他用的武功千奇百怪,似容納了各大門派,江湖幫會的功夫,有時就連小馬也看不出來具體的路數。
“這是峨眉派的普陀掌南派掃堂腿崆峒悲喜拳法這一招這一招是”
嶽麟突然沉
聲道“這是我嶽家的散手式!”
小馬忽地倒吸一口涼氣,他隻覺這招法眼熟的很,卻不料是嶽麟的家傳本領,最可怕的是——看起來歸東景用的竟比嶽麟還要厲害三分!
嶽麟緩緩道“我以往聽說西門勝乃是五犬開花第一高手!”
丁喜歎道“現在看來,好像大家都将深藏不露的‘福星高照’歸東景給忽略了!他竟似已融貫百家之長!”
就在這時,歸東景突地施展出了一招殺手,他右掌先動,拍向蘇微雲的肩膀,左掌卻暗藏勁力,後發先至,攻至他的下肋!
西門勝眼睛一亮,右手展開,判官筆直直插過,閃電般打向蘇微雲後背上的大椎穴!
鄧定侯暴喝一聲,兩拳齊出,迫近蘇微雲的胸前。
三人忽地抓住了一個機會聯合一擊,準備将蘇微雲斬殺于此!
小馬驚叫一聲“不好!”
旁邊的王大小姐身不能動,眼中卻已放出了光芒,這無疑是必殺的一擊!
臨場的蘇微雲騰地淩空拔起三尺,淡紫色的衣袂飄飄,竟面不改色,穩穩地朝鄧定侯攻出兩拳。
他先應付的居然是鄧定侯!
鄧定侯不驚反喜,腰下凝勁,雙拳如龍,更加大了力度,絲毫沒有半點畏懼地碰撞上去。
眼見着四拳快要相擊,誰知蘇微雲卻臨時一抓,一變,招式立從羅漢伏虎拳變化爲了大力鷹爪手,牢牢地緊握住鄧定侯的手腕。
鄧定侯神情一變,兩拳展開,用出大擒拿手,反捏向其小臂,蘇微雲此刻卻借力兩腿一展,用出鴛鴦腿,朝後蹬去。
這兩腿恰好就蹬在剛剛掠來的西門勝胸前,将之遠遠踢飛了出去,看起來倒好像是鄧定侯托着蘇微雲,相助其發力退敵一般。
鄧定侯看見蘇微雲出腿之時,已察覺不對,兩手大力往下一壓,打算将蘇微雲掼在地上。
令鄧定侯驚奇的是,蘇微雲竟一點沒有反抗,不但不反抗,甚至還反将鄧定侯往自己身上拉來。
歸東景那兩掌卻剛好被鄧定侯的後背遮住,不敢再落下了。
這一下變化之靈活,是任誰也想不到的,就連小馬也不由高聲叫了一句“好”!
就在小馬喝彩之際,蘇微雲已又和鄧定侯對過一掌,身子趁勢貼着地面梭子一般滑出。
蘇微雲身法方盡,堪堪站住之時,三人已又攻了上來。
這時,蘇微雲卻面色沉靜,兩手連動,邊退邊打,在短短時間内不停變化,竟接連用出少林羅漢拳,環山掌法,瘋狂一百零八打,分别攻向三人。
三招截然不同的武功在他手中變化起來,竟毫無阻礙,好像本出自一門一樣。
砰、砰!
鄧定侯、西門勝、歸東景三人的攻勢竟齊齊爲之一滞。
丁喜凝神道“收發由心,從心所欲。蘇微雲的武功必定在方才大戰之中又有所精進了!”
小馬道“我看他出招,就像是像是一朵花,開出顔色不同的三片花瓣似的,我見過那麽多的拳頭,卻從沒聽說過這種拳法,好神奇的武功!”
說話之間,蘇微雲又是三招攻出,仍全是不同的武功,宛如梨花開後,春風又至,百花忽然齊綻!
“呆看着幹嘛?還不幫忙!”
蘇微雲疾呼一聲,飛快朝着丁喜三人的方向掠了過來。
丁喜聞言最先動作,他當頭一拳,迎上了西門勝,而将神拳鄧定侯留給了小馬和嶽麟。
歸東景則始終糾纏着蘇微雲不放,兩人武學俱是博雜廣多,信手即可拈來各派的武學,當真令人眼花缭亂,目不暇接。
三方戰局均是緊緊咬住,餓虎崗上的黑道人馬與五犬開花镖局的镖師同樣緊張地對峙着。
看樣子
,這局面非要不死不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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