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山莊。
秋鳳梧每一日都在刻苦地練劍,練劍,再練劍。
從早到晚,蘇微雲随時到練武場都可以見到秋鳳梧的身影,他時而叫上十二大匪與他對打,時而自己琢磨劍式。
有的時候,他也會獨自提劍,在夜裏悄悄出莊。
每當他出去又回來的時候,幾乎都是渾身流血,傷痕累累,但每一次回莊,他的眼神又會明亮幾分,他的劍也又會鋒利幾分。
秋鳳梧唯獨從來沒有提過要讓蘇微雲和他過招。
——這其中的原因十分微妙,蘇微雲心知肚明,笑而不提。
然而不得不說的是,他的确是比起蘇微雲見過的任何人,包括梅汝甲都還要努力得多,他甚至可以說是在拼命!
這使得蘇微雲更加确定秋老莊主留下的秘密書函中所寫的内容。
而蘇微雲倒是輕松的很,他隻是每天花足夠的時辰參悟《枯榮禅功》,想要努力恢複自己的内力,卻一直沒有太大的進展。
這種“禅功”本就講究一朝頓悟,從此突飛猛進,悟到了那一點靈光便萬事皆順,悟不到則一竅不通。
就如同大雷神金開甲所說的一樣,世事萬物皆是武功,“禅”中的武功便尤爲精深、繁奧,難以參透。
反倒是他借助孔雀山莊三百年來所藏有的各種暗器圖解、丹藥秘方,學習到了許多新的知識。
正是有了這些經驗之後,他才沒有再大量搜集丹藥,而對于服用丹藥一道變得越來越謹慎起來,不再像以往一樣胡吃海吞,亂塞一通。
因爲有一些劣質丹藥其實雜質很多,雖能暫時提升人的内力,卻會隐隐損害身軀,隻有像“小還丹”、“大還丹”這種性質溫和,效用潤生的高級丹藥才能多用的。
時光如水。
六個月匆匆而過,由秋轉冬,又從冬入春。
太陽晴照,春風澤被,萬物又回生機。
窗開,溫和的陽光傾瀉進來。
裏面一張書桌陳放,一位男子于桌前端坐。
“木得春氣而生,春宜養肝,宜早起早睡,宜心情舒揚,四肢開暢”
蘇微雲正在屋中讀書。
秋鳳梧緩緩走了過來,他的臉上罕見地帶着一絲笑容,他的一柄孔雀劍也罕見地放在鞘中。
“你上次找我幫你尋‘三煩草’、‘無命果’,‘奪命蠍’、‘斑斓蛇’那些東西,是不是想煉制什麽見血封喉的毒藥?”
蘇微雲笑道:“哈哈哈,閑來無事,花些工夫調制半瓶“五毒神水”而已,畢竟我現在手無寸鐵,武功低微,總要有點防身的東西。”
秋鳳梧道:“你手無寸鐵?你從來不用兵器嗎?”
江湖上敢憑借一對赤手空拳打遍天下的,要麽是橫練外功強硬,要麽就是内功深厚的高手。
蘇微雲露出沉思之色,托着手道:“我本來用一柄劍,後來被西門玉拿走了。”
秋鳳梧道:“西門玉豈非已死了?連老巢都被你端掉,你還未拿回你的劍?”
蘇微雲眼神霍然變得淩厲,皺起眉頭道:“我沒找到。我記得他曾說過:他将我的劍獻給一位青龍會上頭的人了。”
“上頭的人”
秋鳳梧輕輕地點了點頭:“嗯。”
他忽又說道:“我來找你是想告訴你一件事的。”
蘇微雲道:“什麽事?”
秋鳳梧道:“六個月了,我的武功比想象中進步的要快。”
蘇微雲問道:“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可以走了?”
秋鳳梧猶豫了一下,道:“嗯,你若想離開,随時都可以。我的劍法已經大成。”
蘇微雲搖頭道:“不是你的劍法大成,隻是你找回了作爲‘殺手小武’的信心。”
一個莊主與一個殺手,大家想當然地會認爲莊主的身份帶給人的信心自然是更多的。
但其實未必,作爲一個殺手時隻需要殺人,他心心念念想到的都是殺人,那麽殺人的勇氣與效率自然極高。
而當他成爲一位莊主,需要兼顧的事情就太多了,莊中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侍女仆從,還有孔雀山莊三百年來的榮耀他的每一戰,每一招都極有可能決定了這些事物的命運。
這種無比巨大的責任,難免會讓人變得謹慎,小心,乃至于畏畏縮縮。因爲他實在容不得出一點錯誤。
但蘇微雲知道,在很多人身上都有着一種奇妙的規律——就是你越不想失手,越是提醒自己不能出錯,那麽就往往就會出錯。
秋鳳梧聞言後渾身一震,若有所思:“是麽”
蘇微雲笑道:“我想你來大概不隻是爲了告訴我這一件事的。”
秋鳳梧淡淡地笑了笑,道:“我與你認識的時日明明不算久,但你好像卻特别了解我。”
他從懷中拿出一張普通的請柬,請柬上面很簡單地寫着一個“婚”字。
蘇微雲接過請柬,打開一看,原是高立與雙雙的婚禮帖子。
半年過去,他們畢竟還是沒有忘記秋鳳梧這位僅有的朋友和蘇微雲這半個熟人。
恰在此時,蘇微雲耳邊響起一個聲音。
“宿命令二:擊敗青龍會七月十五中的殺手高立。”
“獎勵:九花玉露丸一枚。”
“高立”
秋鳳梧繼續說道:“這半年來,高立和雙雙找了一個甯靜、平和的鄉村,靜靜地生活着,他們過得很幸福。”
蘇微雲道:“但願青龍會永遠不會找上他們。”
秋鳳梧神色變了變,又歎了口氣:“這個願望想必并不容易實現。”
蘇微雲道:“七月十五的人大約都死得差不多了,應該沒有誰再知道高立。更何況天涯海角,總有地方是他們尋不得的。”
秋鳳梧緩緩道:“你莫忘了,還有一個人沒死。”
蘇微雲道:“你說的是麻鋒?”
秋鳳梧道:“是!此人睚眦必報,最是記仇,他必然不會善罷甘休的!”
蘇微雲淡淡地應了一聲:“好,那他會死在我手裏的。”
秋鳳梧驚訝道:“你要出莊去殺他?”
蘇微雲道:“順便去參加高立與雙雙的婚禮,你不去嗎?”
秋鳳梧默然道:“高立在請柬上并未邀請我,他邀請的是你。”
蘇微雲和高立的關系并不算好,高立怎會不邀請秋鳳梧,反倒邀請蘇微雲?
蘇微雲道:“他不願讓你再和他接觸,卷入到青龍會的麻煩裏來,而我就不同,我是青龍會的舵主,所以我可以去,還可以代替你去。”
“因爲我是永遠也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