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
可住在濟南府的人有許多都認爲濟南府的春天不比江南遜色多少,這裏的大明湖與西湖同樣可以有的一比。
當郭大路還不知道在哪條小巷子混的時候,蘇微雲就已經來到了濟南府。
看來他之前說的那些話并不是自大的誇誇之談,他找人的能力的确比常人要強上許多。
——燕七就住在濟南府。
蘇微雲出富貴山莊之後,循着燕七以往下山留下的痕迹順藤摸瓜,便得知了她每次獨自溜達出來的時候,總是會托人往濟南府,大明湖畔的一處龍王廟中捎一封信,帶幾句話。
想必濟南府就是她的家,她外出遊曆,浪迹江湖,偶爾也會往家裏面報個平安的,尤其是女孩子家,就更有必要。
燕七離開富貴山莊,并不是開始嫌棄她的四個朋友了,她隻不過是要回家。
濟南府,大明湖。
蘇微雲來時,已是黃昏。
夕陽閃着光芒,照映在藍藍的湖水之上,波光粼粼,動人之至。
蘇微雲走在湖畔,被暖洋洋的微風吹着,心頭蕩漾着惬意、安閑,他望向湖邊,那裏的船上正有一位賣菱角的小姑娘赤着白足,在輕輕吆喝着。
“大人,來買些吧。”
蘇微雲走過去,遞過一兩銀子,問道:“我不買菱角,我想問一問這裏附近有沒有一間龍王廟?”
有水的地方往往都有龍王廟。
小姑娘笑着道:“龍王廟離這裏不遠,就穿過對面那條小巷子,然後往右轉兩次就到了。”
蘇微雲将銀子遞給她,她卻連忙退後閃躲,擺手拒絕。
最後蘇微雲也不與她争執,回頭便走了,隻是小姑娘沒有察覺的是她的簍子裏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枚發着白光的銀子,與蓮藕菱角混在了一起。
······
龍王廟。
有水的地方往往都有龍王廟,這話的确是不錯的;但龍王廟的香火卻未必旺盛。
人們都是這樣的,不等到發旱,受澇的時候,是不會有什麽閑工夫來問候龍王爺爺的。
所以龍王廟看上去很是凄清,冷寂。
尤其是空無一人,四下俱寂的夜裏,便更顯得如此。
這地方實在很有些偏僻。
廟外的小道上寂寥寥的,一個人影子也看不着。
但廟前卻有一個。
一個獨腳的人,頭上戴着一頂又大又寬的鬥笠,手裏提着一根長棍,棍子上面挑着一隻幽綠色的燈籠。
獨腳的鬥笠人若是在白天大街上遇見,其實本也沒什麽,但此時夜黑風高,破廟殘燈,綠光波漾,看起來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怖之意。
蘇微雲看出他的古怪,卻并不與他言語,而是徑直要走進那間龍王廟中。
那人卻開口了:“來者止步!”
蘇微雲停下來,輕聲問道:“爲什麽要止步?”
獨腳人道:“因爲這間龍王廟你是進不得的!”
蘇微雲道:“是我進不得,還是所有人都進不得?”
獨腳人道:“所有人都進不得。”
蘇微雲又問道:“是你說的所有人都進不得,還是龍王爺說的所有人都進不得?”
獨腳人道:“是我說的進不得!”
蘇微雲道:“進去又會怎樣?”
獨腳人喝道:“擅入者死!”
“我偏偏要進!”
嗖!
蘇微雲已輕風一般地欺身向前,一眨眼就到了獨腳人身邊。
他的身法雖輕盈,但手中的掌力卻是如山嶽般的厚重。一輕一重兩種不同的感覺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看起來十分怪異,更令人難以捉摸。
獨腳人右手一甩,棍子上的那隻燈籠便冉冉地飛出,朝着一旁的柳樹枝丫上飄去,他的左掌也同時伸出!
嘭。
一聲輕響,兩人手掌一合即分。
蘇微雲飛快地退回到原地,好似從未移動過。而這個時候那隻綠色的燈籠才堪堪挂住,随着柳枝,慢慢擺舞。
獨腳人的身軀竟也似燈籠一樣被風吹動,猛力地晃了一晃!
蘇微雲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獨腳人沉聲問道:“你不是郭大路?”
蘇微雲皺起眉道:“我當然不是。”
獨腳人仿佛有些慶幸,又有些失落,過了很久才慢慢說道:“你是少林弟子?”
蘇微雲眼神一凜,他剛才用的确實是少林派的大須彌掌勢,但沒想到僅僅一招便被人看出來路。
還不等蘇微雲作答,獨腳人突然道:“好,我鐵松這麽多年來也躲得夠了,你們既然找到了我,我便不再掩飾!”
他忽地将鬥笠一掀而開,握在手中,露出鬥笠下的一個光頭與燙在其上的九個戒疤,他竟是很早便離開了少林寺的鐵松大師。
鐵松大師——蘇微雲曾聽金大帥說起過,據傳他在三十多年前“一杖降十魔,獨闖星宿海”,後被尊稱爲“金羅漢”,手裏一根“風雷降魔杖”,少林寺中無出其右。
但不知怎麽的,鐵松大師在十多年前便無音訊,不料卻是隐居在濟南府中。
呼!
鬥笠抛出,帶着風聲呼嘯而來,如同一柄鋒利的刀刃旋轉着切向蘇微雲,十分迅捷、淩厲。
“拔劍!”
蘇微雲躲開鬥笠,鐵松大師又長嘯一聲,揮棍而起,隻在一瞬之間便攻出七招,漫天的棍影将蘇微雲的身軀完全籠罩!
烏雲遮月,燈火慘綠,掀起的棍風将柳條吹得更疾。
棍影來自四面八方、前後左右,隐隐攜裹着驚風狂雷之勢,轟鳴不止,竟将蘇微雲的退路全都封死。
這位獨腳人鐵松大師赫然已經動用了全力!
嗡
一片棍影之中隻傳出一陣輕響,是劍鋒微微震顫的聲音。
“轟”的一下,突有一道碧光從中綻放。
宛如石破天驚,神哭鬼号的一道閃電,筆直地沖天而起,破開所有棍影,行至高空!
身在空中的蘇微雲絲毫不耽擱,一下子急速掠入龍王廟中。
龍王廟,格外靜寂。
廟裏面空空蕩蕩,神像上布着灰塵。
唯有孤燈殘照,照着幾案上的黃布。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了。
令鐵松大師費盡力氣守護的爲何會是這樣一間什麽都沒有的龍王廟?
蘇微雲不由感到有些疑惑。
此時,鐵松大師提着長棍,緩緩走了進來,問道:“你學的是什麽劍法?是羅漢堂的羅漢劍法?是般若院的慈悲劍法?還是七十二絕技中的韋陀伏魔劍法?”
蘇微雲道:“都不是。”
鐵松大師道:“都不是?”
“鐵松,你難道真的看不出來?他練的是達摩劍法!”
突然,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
人影翻飛,門外忽又飄進來一個老駝子,立在門口。
鐵松大師臉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道:“難怪他能破去我的風雷降魔杖達摩劍法果真是那一門劍法嗎?算一算我少林寺中已有百年無人練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