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活在世上,難免會結交幾個朋友的。
一旦結交朋友,就難免交到好朋友,壞朋友;你當然可以不把壞朋友當作朋友,但有的時候,你卻不得不忍住惡心與他打交道。
這種“壞朋友”,王動也有。
而且一有就有四個。
他居然能擺脫掉這四個朋友,而且現在還沒有死,這實在是個了不起的奇迹。
······
清河縣。
清河縣是一個在武林中頗有名氣的地方。
因爲清河縣衙門曾經有一個很出名的捕快,叫作“見人就打”夾棍,許多讓六扇門都覺得棘手的案子,到他手裏面卻可以輕松破掉。
所以後來六扇門便特意在清河縣設了一個分部,震懾宵小,如今甚至成了一些黑道匪徒眼中的不可逾越的雷池。
蘇微雲和王動今日也來到了這裏,而且直奔縣衙而去。
大街上。
兩邊并無攤販擺設,隻有稀稀疏疏的行人謹慎來往,顯得縣城裏有些蕭條、落寞。
蘇微雲與王動并肩走着,蘇微雲神态輕松,王動的臉色卻不太好看。
王動道:“你真的要去自首?”
蘇微雲道:“我殺了夾棍,不給人家一個交代怎麽得行?”
王動道:“那你不如不殺他,省得跑這老遠一趟。”
蘇微雲道:“可是我不殺他又不痛快,不舒服,所以忍着麻煩跑這一趟了。”
他接着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很久以前有一位天上地下,絕世無雙的神秘劍客,叫作西門吹雪?”
王動道:“我怎會不知道他?他本是我少年時崇拜的偶像!聽說他有時候爲了殺掉一個該死的惡人,要先齋戒三日,沐浴更衣,然後直襲千裏,一劍斬魔!”
蘇微雲道:“他殺人的工藝倒比我還多得多,難道不麻煩?但世上本無兩全之法,躺在床上的人什麽事情都不用做,固然成日開開心心,樂樂呵呵,隻不過有些事情是生而爲人,不得不做的。”
“你若不做這件事就心裏不痛快,那爲什麽不去做?”
王動一直靜靜地聽着,忽然問道:“你是不是又在譏諷我?”
蘇微雲糾正道:“我是在好心幫你!”
王動苦笑道:“若非你是我的朋友,我一定用棍子将你活活打死!”
“我隻望你見到你以前那四位朋友的時候,不要像對我一樣心慈手軟!”
王動突然閉嘴。
二人已走到了縣衙門前,門前擺着一面很大很厚的鳴冤鼓,鼓旁的架子上放着一根長長的鼓槌。
王動還沒說上什麽話,蘇微雲已走到大鼓前,順手掄起鼓槌,猛地一下敲在鼓面之上!
砰!
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
離這附近的三條街内恐怕能清晰地聽到這轟隆的聲音。
衙門中立即傳出聲音。
“誰敢妄敲大鼓,擾本縣清靜!”
大門慢慢推開。
門内走出兩個尖嘴猴腮,瘦瘦高高的衙役,一人手中空空,一人将威風棍扛在肩上。
“就是你們兩個在敲鼓?”
“是,我有一件天大的奇冤要告訴縣令!”
衙役露出一個微妙的眼神,笑道:“好,那你進來吧。縣令大人對你二位這樣苦大仇深的人最歡迎了。”
他說了一通奇奇怪怪的話,然後就将蘇微雲和王動引了進去。
剛進門,大門便被關上。
其中一個衙役将威風棍往地上重重一落,“當”的一聲,嚴肅道:“你們究竟是什麽人,怎敢擅闖縣衙?!”
蘇微雲與王動互視一眼,呵呵笑道:“難道不是二位領我們進來的麽?”
“嗯......最近是不是有個案子拖得有點久了?”
“好像是的,就是三年前的那個四萬兩銀子的大案。”
“不如今日将那案子結了吧。”
“也好.......”
二位衙役沒有回答蘇微雲的話,而是面對着面,互相讨論商議,說起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來。
過了一會兒,手中空着的那位衙役從腰後翻出一本小冊子來。
他随手翻了翻,作恍然狀,自顧自地道:“哦,我知道你們是誰了。”
王動搶先着道:“你若說得準,我立馬回去躺在床上,從此以後再也不起來了!”
衙役已開口,一本正經地念道:“三年前,有一對雌雄大盜在清河境内作案,待到夾棍捕頭趕去之時,兩盜聞風而逃,不知所蹤!”
另一人先咳嗽兩聲,然後冷哼道:“咳咳咳......哼,沒想到今天他們還敢回來,被我二人抓個現行,真是自投羅網!”
蘇微雲突然愣住,道:“你的意思是......是說我們是‘雌雄大盜’?”
衙役厲聲道:“難道你們還敢不承認?!”
蘇微雲以一種古怪的語氣問道:“你瞧我們兩個裏面哪個是雄,哪個是雌?”
衙役叱責道:“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我安能辨你是雄雌?你們兩個小兔崽子落在我的手裏,就不要再試圖狡辯,乖乖伏首吧!”
他居然還會念詩,懂得引經據典,着實讓蘇微雲有些哭笑不得。
“你這一招是跟誰學來的?”
衙役冷笑道:“讓你作個明白鬼,這是夾棍捕頭辦案的神招,抓賊難,抓人卻容易得多了!”
蘇微雲道:“如果被抓的人不認罪,是不是就要打,一直打到他認罪爲止?”
衙役笑道:“看不出你還挺聰明的,一般人先餓個三天,再打上一天,就差不多了。所以咱們清河縣從來沒有破不了的案子!”
蘇微雲歎道:“看來我實在沒殺錯人,夾棍本來早就該死了!”
衙役聽到此話,臉色有些變了:“你在說什麽?”
蘇微雲道:“我說今天的第一個冤案,就是夾棍企圖殺掉六扇門的金獅子,已被我斃于掌下!”
衙役罵道:“胡說八道!你......”
他話還未說完,蘇微雲已經騰身而起,一躍至空中七、八丈之處,将衙門四周的景色一覽無餘,随後他旋身而飛,穩穩地落在正堂的屋頂之上。
“我來此狀告四人,分是赤練蛇、蜈蚣神、紅娘子、催命符。此四者燒殺擄掠,罪大惡極,暗害我的朋友王動,請六扇門還我一個公道!”
他的聲音極大,如同滾滾雷聲,遠遠地傳播開來。
然而并沒有一個人回應他。
蘇微雲居高臨下,不但沒聽見回應,反而看見有許多縣衙的捕快們匆匆忙忙,東奔西走,帶着金銀細軟逃命。
“唉,夾棍大人不在,我們又惹上了一個煞神。快跑,快跑,等他走了我們再回來!”
“哪個笨蛋惹的禍!”
“.......”
不過短短一盞茶的工夫,衙門中上到縣官,下到捕快,幾乎跑得已沒人了。
王動此時也落在了蘇微雲的身旁。
蘇微雲奇怪地道:“那兩人是看到我的輕功之後,知道我武功高超,當然會跑。但其他人怎麽會比他們的反應還快?”
王動道:“因爲他們聽到了你說的話。”
蘇微雲道:“我的話?哪句話?”
王動緩緩道:“他們聽見你說你招惹的人是:無孔不入赤練蛇,千手千眼蜈蚣神,救苦救難紅娘子,一見送終催命符。”
“聽見這四個大盜的名字,還少有人能穩住不跑的。”
蘇微雲笑道:“哈哈,他們跑得越快越好,越遠越好。”
王動道:“你想讓他們去散播消息,勾引我的那四位朋友過來?”
蘇微雲道:“不然天南海北,我們上哪兒去找人?”
王動道:“看來你将什麽都安排好了.......那我就正好可以在這兒好好地睡一覺了!”
他果然立即又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