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7日，冬日黃昏。
在外面勞累一天的布萊特聽到消息匆忙趕回臨時營地的時候，遠遠就聽見裏面的金戈鐵音，靠近點便發現聯合調查組的超凡者們都圍在一邊，無奈地圍觀空地上一場快若疾風、紅黑激蕩的超凡激戰。
布萊特沒有輕舉妄動，而是馬上找到一旁坐在椅子上嗑瓜子的遊戬，問道：“遊大哥，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嗯？”遊戬吐出瓜子殼，說道：“這不很明顯嗎？美女與野獸啊。”
布萊特忍不住笑了一聲，問道：“所以杏子爲什麽和烏爾薩打起來了？”
在營地空地上戰鬥的，正是武魂殿的佐倉杏子和冬堡的烏爾薩這兩名四轉強者，雖然他們似乎收斂住攻擊威力，沒有濺射波及到其他人身上，但他們激戰的地面簡直是天高三尺——都快打出一個巨坑出來了！
恰好他們兩個都是強近戰類型的超凡者，一打起來，槍鋒與拳爪的相錯爆出無數火花，偶爾洩露出來的罡風能将泥土犁出裂痕，超凡者們想圍觀都得躲得遠遠的。
遊戬往後勾了勾手指，接過陳遼黑着臉遞過來的冰紅茶，一邊喝一邊說道：“武魂殿後勤出了問題。”
“什麽問題？”布萊特微微一怔：“俄羅斯很挑食嗎？”
“這倒不是，隻是武魂殿低估了那位俄羅斯大漢對酒精的需求——武魂殿提供的酒度數太低了。”遊戬說道：“他需要的是那種喝了就會燒掉腦子的高度數酒。而武魂殿送過來的，酒精含量連醫用酒精都比不過，他根本醉不過去。”
繁櫻人向來喜歡喝清酒、燒酒和啤酒，其中燒酒的度數算是最高的了，但頂多也就45度——跟烏爾薩整天喝的Spirytus（生命之水，泛稱96度以上的酒飲料）比起來，簡直就是弟弟。
估計冬堡也沒向武魂殿說明酒精需求——誰會想到他們得在飛彈山脈兩天兩夜啊。
武魂殿迅速送過來的補給已經相當周全——從遊戬手上的瓜子就可見一斑——但他們哪裏會知道有人執行任務的時候要喝生命之水。
“但他沒酒喝，爲什麽要和杏子打起來？”布萊特繼續問道。
“他沒酒喝，當然去找武魂殿的負責人。小妹妹今天毫無收獲，也是一肚子火，他們聊沒兩句就打起來了。”遊戬搖搖頭：“都冬天了，怎麽火氣還這麽大……”
布萊特微微點頭，也沒有再問，而是向守望者要了一瓶水，站在一邊休息。遊戬有些驚訝：“你不去阻止他們？”
“爲什麽要阻止？他們需要打一場。”布萊特說道：“今天找不到魔王，作爲武魂殿的負責人，杏子壓力是最大的；烏爾薩心有憤恨，既沒有酒壓住，又沒能找到魔王複仇……他們在心裏憋着反而不好，現在痛快打一場，再好不過了。”
“而且他們也很克制，少有動用強殺傷超能力……既然如此，我何必阻止他們？遊大哥你不是看出這點，所以才在一邊看着的嗎？”
遊戬哼了一聲：“朕隻是想看戲罷了。”
“遊大哥你也是外冷心熱的人。”布萊特看了一眼場内的戰鬥：“他們好像也累了……我去給他們一個停戰的理由吧。”
說話間，布萊特閃入戰場之中，竄入兩人的交鋒縫隙，拔劍擋住佐倉杏子的大槍，左手按住烏爾薩的雷拳，一瞬間就讓激戰的兩人停下來！
“兩位，看在上帝的份上，停手吧。”布萊特說道：“等下要是魔王出現了，你們卻沒力氣戰鬥，那就太令人遺憾了。”
已經想停手的兩人馬上順坡下驢，佐倉杏子罵道：“看在帥哥的份上，這次放過你這頭狗熊，下次我就要嘗嘗紅煨熊掌是什麽滋味！”
烏爾薩瞪着她，忽然哈哈大笑：“勇士是不會跟一米五以下的小女孩鬥氣的。”
“什麽一米五！”佐倉杏子氣得快跳起來，踮起腳尖喊道：“我明明——”
“好了好了。”布萊特溫言安撫他們，說道：“兩位，我知道你們因爲毫無進展而心情不好，但發洩完之後，就該好好屢行作爲負責人的職責了。大家在看着你們呢。”
兩人沉默下來，這時候布萊特拍拍掌大聲說道：“各位，今晚搜查辛苦了，該換班換班，該休息休息吧！”
圍觀的超凡者們見沒戲看了，也回去營房裏吃飯休息。布萊特看向烏爾薩，笑道：“我那邊還有一瓶威士忌，等下給你送過去？”
烏爾薩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打了個嗝，說道：“要陪我喝幾杯嗎，兄弟？”
“這個就不必了，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希望能保持清醒。”布萊特說道：“我可沒烏爾薩你那麽好的酒量，我要是喝了酒，可能就會發酒瘋了——今天毫無收獲，我心裏也很難受。”
聽到這話，兩人臉露一絲尴尬，這時候也在一旁看戲的戴澤走來問道：“雷歐波特先生，守望者那邊有魔王更精确的情報嗎？”
布萊特苦笑一聲：“暫時還沒有。紮克隊長那邊還沒找到制造禍亂之源的魔王信徒，也無從進行預言……但魔王應該還在山脈裏的。”
佐倉杏子很是喪氣：“但一天都過去了，她要是全力趕路的話，說不定都走到富山縣那邊了……”
“沒關系，她隻有一個人。”布萊特說道：“我們代表的是全世界的意志，必定可以戰勝邪惡的魔王……而且周圍城市都已經做好部署了吧？她不可能逃出去的。”
“當然。”佐倉杏子馬上說道：“周邊城市的所有居民都知道有兩個極其危險的玄國男女在逃，近畿、中部地區的警察力量也全部調集過來，他們一旦出現在城市就絕對會被發現。”
“那就好……卡德爾呢？”布萊特問道。
戴澤說道：“他要求獨自搜查，一天都沒回來過。”
“大家爲了抓住魔王，都很努力呢……”布萊特歎了口氣，忽然重重一錘手掌，大聲說道：“好，我今晚要通宵搜查！”
佐倉杏子微微一怔，旋即狠狠一拄大槍：“我也要通宵搜查！”
他們本來制定的搜查計劃是白天鋪撒人員搜查，夜晚值班，六大超凡者坐鎮營地随時支援——不是他們不肯加班，而是夜晚搜查效率太低了，光線太弱，無人機幾乎完全失效，很可能眼睜睜就錯過魔王，還不如睡覺養足精神。
“不好好睡覺，可能會影響成長的哦。”布萊特笑道，佐倉杏子神色微微一變，不過依然咬牙，打定主意通宵搜查了。
烏爾薩忽然說道：“我也搜查吧，沒酒喝那就活動一下。”
戴澤見此也隻好跟風+1，加入爆肝搜查的隊伍。嗑完瓜子的遊戬拍拍手，站起來說道：“那朕就肩負最重要的任務——坐鎮營地。”
“有勞遊大哥了。”布萊特環視一周，認真說道：“正義必将戰勝邪惡，祝你們好運。那我就繼續搜查了。”
看着布萊特将水瓶扔進臨時垃圾桶，糾集守望者擡頭闊步離開營地，戴澤輕輕啧了一聲：“Hipocrisia（虛僞）……”
佐倉杏子馬上瞪了戴澤一眼，說道：“你說什麽？”
戴澤哪知道佐倉杏子居然還會葡萄牙語，頓時閉口不言。佐倉杏子哼了一聲，看着布萊特離開的方向，忍不住歎息一聲：“他爲什麽不是繁櫻人……”
“他應該是俄羅斯人，寒冷和烈酒才能鑄就這樣的勇士。”烏爾薩拿着新到手的威士忌滿滿喝了一口，臉上的怒容稍微收斂，說道：“我喜歡這金發小子。”
正在去就餐區吃飯的遊戬忽然回頭問陳遼：“你覺得布萊特那小子怎麽樣？”
“英俊，親切，熱血，實力強大，具有強大的人格魅力。”陳遼不假思索地說道：“對于聯邦來說，他可能比天使紮克更重要。”
遊戬聳了聳肩，嘟囔道：“看來隻有朕和他沒淪陷了……”
……
而另一邊，離開營地有一段距離後，布萊特對守望者們說道：“我要離開一下去檢驗一件小事，你們按照既定路線巡邏，不要透露我的情況。”
“沒問題，布萊特！”
“盡管去吧，聽說繁櫻的泡泡浴挺好……”
“OK。”
哪怕布萊特沒給出任何理由，守望者們都不假思索地遵從他的命令。
布萊特笑着跟他們告别後，走到一個隐蔽的樹下，看着漸漸西沉的太陽和紛亂的飛雪，輕聲低語道：“Detect Evil（偵測邪惡），Max。”
他悶哼一聲，用準備好的紙巾捂住鼻子流出來的鮮血，晃了晃腦袋，低聲說道：“果然……”
随手丢掉紙巾，布萊特隐匿蹤迹，披雪穿林，往北方疾速移動。
沾着血的紙巾落在枯黃草葉上，散發出誘人的鐵鏽香味，引來等候良久的追獵者。
……
……
到了。
當任索和喬木依披荊斬棘，摸黑翻越數山，看見那間亮着和暖燈光的山中小屋，兩人心中都很平靜。
沒有遭遇任何戰鬥，甚至一路上連人都看不到一個，途中還抽空吃了頓炸雞，他們兩人就像在約會一樣，牽着手去郊遊，最後看看是誰會這麽幸運成爲喬木依的線索，就欠殺個人來活躍一下氣氛了。
這座山間小屋是一個合掌小屋，跟白川鄉那些房子一樣，屋頂呈‘A’形狀，現在已經被雪染成白色——越到北邊，風雪就越大。
任索忍不住說道：“看來今年飛彈的大雪要提前到了，12月初就可能有雪景看……啧，我們運氣不夠好。”
“不夠好，也已經很好了。”喬木依笑着回應一句，然後大步走向小屋。這時候任索想起什麽，拉住她，換做自己大步走上去，一腳踢開了木門！
就在木門破開的瞬間，一道血影從裏面爆起，如同利箭一樣襲向任索！
早有準備的喬木依一巴掌扇過去，揪住了那個人的後頸，那人瞬間就癱軟在地上，動都動不了——喬木依用的雖然也是具有破甲、壓制效果的「指鎖」，但威力強大到就像是将對方閹了一樣。
不過喬木依這時候卻是皺起眉頭，眯起眼睛看着任索。
“你是不是知道他會撲出來？所以你才攔住我，自己去開門？”
不是說戀愛腦會讓人失智嗎？任索暗暗嘟囔一句，然後坦然說道：“這個嘛……不讓女友涉險不是常識嗎？”
“不是。”喬木依說道：“強者保護弱者才是常識。”
任索無法反駁——别說喬木依的法術威力遠超常規，就算他們兩個不用法術，要是喬木依兇性大發，她光憑身體力量都能輕易将他壓在床上，他反抗都反抗不了。
“下次不要這樣了。”
喬木依叮囑一句，低下頭看向今晚的戰利品。
被她捏住命運後頸的陌生男人一直低着頭看地面，估計是聽不懂他們說的普通話，不然的話多半會被他們的狗糧對話吸引注意力。
“别裝死。”喬木依換成日語問道：“我有話要問你。”
“你是誰？你爲什麽要闖入我家？”陌生男人一直低着頭看向地面，似乎有點駝背，長發沒有經過打理顯得很油膩，但聲音裏毫無驚懼，反而有種難以言喻的沉穩和自信。
“看着我！”喬木依厲聲說道，别說陌生男人，連任索都吓了一跳——你嚴肅起來說話這麽有威嚴的啊？
等等，實力比我強，說話比我有威嚴，說不定連賺錢都比我多……
哎？原來我是小白臉？
正當任索發現了一個奇妙的真相時，陌生男人緩緩擡起頭，露出一張憔悴、滿臉胡渣的中年人相貌。
任索和喬木依幾乎都瞬間注意到他那雙充滿精氣神的雙眼，肉眼可見仿佛在燃燒的鬥志，沒有被他平凡邋遢的相貌所遮掩，反而越加純粹閃耀。
在遊戲裏任索就見過一次，但在現實裏見到這種眼神，還是給予任索莫大的震撼——究竟是什麽人，能讓這種長期處于社會底層，生活沒有任何希望，得過且過的普通人煥發出這樣的神采？
沒有貪婪，沒有欲望，隻有無盡的堅定和虔誠！
長發男人看了一眼喬木依，微微眯起眼睛：“你……”
“看着我！你還記得我吧？”喬木依冷聲問道。
“是……是你！？”長發男人的聲音忽然高昂起來，那份高興簡直流于言表，甚至還流下高興的淚水，若不是被喬木依捏住後頸，說不定他就當場跪下舔喬木依的鞋子了：“魔王殿下，你居然來親自來了！？”
喬木依心想：果然，按照「偵探之眼」的指引，他就是與碎石平地禍亂之源有極大聯系的魔王信徒，雖然不知道他是如何被蠱惑，但他心中記住的魔王形象，确确實實是我！
守望者的人通過活着的魔王信徒進行預言時，魔王信徒記住的是我印象，自然也會預言到我身上！
而他們也沒說謊——在他們心中，魔王的确就是我。
“将我交代你的任務全部說出來。”喬木依問道。
長發男人此時激動得不停深呼吸，盡量讓自己坐得端正一點，用狂熱的眼神注視着喬木依，說道：“殺人。”
“還有呢？”
“沒有了。”長發男人此時微微低下頭，說道：“魔王殿下，我一直都忠實地屢行你的命令，隐藏在旅遊風景區裏，以工作人員身份共計殺了一百三十九名旅人，既沒有被武魂殿發現，更沒有心慈手軟！”
喬木依眼中露出一絲厭惡：“那高山市那邊山林的禍亂之源，是不是跟你有關系？”
長發男人說道：“那個啊，真的是吓我一跳。那時候我去那邊藏屍，順便看看有沒有路過的旅客，忽然就開始地震山崩，然後那個怪物就出現了……我連忙跑回家。
後來聽說武魂殿和守望者派人來制服了那個怪物，我連續幾天都不敢出門幹活，生怕會引起那些超凡者的注意……
魔王殿下，那幾天真的是情非得已，絕非我的本意！我後來幾天通宵達旦，甚至到南砺市那邊入室殺人，就是爲了填補那幾天的休息！我真的非常努力認真的工作，絕沒有辜負魔王殿下賜予的一切！”
喬木依抓住他後頸的手忍不住加重了力度，冷聲問道：“那你說，我給了你什麽？”
長發男人說道：“魔王殿下賜予我的恩賜，我銘記在心，分别是強大的超能力，以及一顆——”
忽然，長發男人喉嚨咕咚一聲，身體的骨頭突然反轉，腦袋炸裂開來，原地炸成了一朵血花。
喬木依反應極快，當長發男人出現異狀的瞬間就撲向任索，抱着任索急速退後。這時候，任索低聲說道：“還有！”
喬木依腳步不停，繼續施展「幽靈疾步」，蜻蜓點水般掠過地面，躲向另一邊的叢林！
而就在他們閃避的方向，此時被一道無形劍罡掠過，地面被掀起五米高的飛泥！
“哎，呀，呀。”
月光之下，穿着白色風衣的布萊特，手持長劍慢悠悠從樹林裏走出來，臉上依然保持着親切的微笑。
他看着喬木依，歎了口氣，左手卷了一下耳邊金發，十分惋惜地說道：“你啊，既不願意好好當一個稱職的魔王，又不肯乖乖去死，真的令人很爲難。”
喬木依松開任索，走出叢林，擋住任索的身影，冷聲說道：“果然是你！”
而此時，躺在草叢裏的任索，深吸一口氣，強行平靜下心中的混亂思緒。
他呼出一口長氣，伸手摸了一下外套的口袋。
沒有。
任索臉色頓時蒼白起來，心中頓時升起對死亡的恐懼，但下一個瞬間，這份恐懼就被堅定決意牢牢壓制住。
他看着站在前面的喬木依，輕輕舔了舔嘴唇，臉色恢複紅潤，心情徹底平靜下來，伸手摸了摸兩側褲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