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地頭蛇,在我的跟前,也得學着收斂收斂。”
她說這番話的時候,眉梢都有些微挑,就連這神情,都像是那宮裏頭出來的,舉手投足甚至頗有幾分帝王的氣勢,真不愧是和當今的皇帝是能夠比肩過一陣子的人。
“那你說說看,這些人現下又是該如何處置?”他放緩了聲音,輕聲道:“這些人,都是些苦命人,這些官,卻是不将人看在眼裏,即便是京城下來的巡撫,要真的是惹毛了這些人,最後也往往是死于非命。”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讓白羽岚都有幾分擔心。
林玉權說的不錯,這十年來,他說來這裏上任的知縣,都死了好多個,隻是到了近年,才逐漸沒出現什麽傷亡事故,會不會有一種可能就是,這裏頭的人,其實就摻雜着那些所謂的地頭蛇,既然都是自己人當了官,所以能夠将這些人給鎮壓了下去。
“等到我的人到了,這件事就容易解決了,你不是已經将鴿子都給放出去了麽?”
如果這支援的人手來了,她就不怎麽擔心了。
雖然林玉權這嘴上是沒怎們說,但是這心裏頭,卻是已經默認了這麽一個現狀,甚至還有意想要将那個老叟給請過來用餐。
次日裏,林玉權就在旁邊的木屋之中,開始抓緊地做飯做菜了,這态度,當真是實打實地認真又可愛。
他平素怎麽做菜,白羽岚倒是不知,隻知道坐在旁邊吃就是了。
可是她現在這傷口也好了許多,所以就開始上來林玉權這裏幫幫忙,他倒是也不客氣,白羽岚這麽一要求,他就将擇菜洗菜之類的雜活兒,全權都交給了她。
白羽岚在一邊看着,倒是饒有興趣地去擇菜去了。
林玉權這手藝,當真是好,好的讓她想起來了那大廚,在後廚裏面,拿着鍋,就這麽掂兩下,那鍋裏頭,都盛滿了火,然後一陣爆炒,芳香四溢。
白羽岚單單是站在一邊,聞到那香味,都覺得自己快要把持不住了,又瞧了一眼,上面泛着一層油光,卻是肥而不膩,讓人看着很舒服,産生一種很強烈的食欲,卻不會覺得太過油膩。
白羽岚吞咽了一口口水,這人的口味,怎麽着還就和她差不多?
這裏面放的調料,也都是她喜歡的類型,帶着一點微辣的效果,便是飄散在這空氣之中的味道,她都能夠聞得出來。
“你放置的這個調料,好似是從京城那邊帶過來的吧。”白羽岚在一邊輕聲補充道:“我看這裏面,有很多,都是我之前在京城裏面喜歡吃的。”
這雲瀾城的邊境,似乎是因爲太過于水了,所以不可能會長出那樣可以在幹旱之地的東西。
“有貨商過來帶貨,他們吃的就是這些,我看着覺得很香,所以就向他們讨要了一點。”他輕聲說道。
這手頭上的動作卻是還沒停,反而是更加用力地開始翻滾這鍋裏的菜。
除卻那些爆炒的東西以外,所有的蔬菜一類,都是隻用了清油滾了一圈兒,還保留着那些蔬菜之上帶着的清香,白羽岚聞着都覺得有些歡喜。
這手藝,當真是好到了一種境界啊,也不曉得,這究竟是在什麽地方學到手的。
這般一思考了這個問題,白羽岚就這麽大大咧咧地說了出來:“你從前似乎也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現在卻是會了這麽多,不知道,這些手藝,又是學的哪位師父?”
“我看很多的酒樓裏,都沒有你這做的菜好吃,這可不是在特地爲你捧場啊,這說的話,一字一句的,都是真心實意的。”白羽岚眨了眨眼睛。
說實話,在她看到這些菜色的時候,眼睛都亮了一下。
“好了好了,我自覺地過來端菜,這讓你好好的服侍了我這麽個病人之後,我這個手腳不勤的人,自然也得好生地報答你一下了,你就去洗洗手吧,我去擺菜。”白羽岚說着,就開始歡快地忙了起來。
别的不說,白羽岚卻是清楚而明白地知道一件事,她這做菜的手藝,也許還真就是趕不上别人,但是這擺菜的本事,還是在線的。
等到林玉權進來的時候,白羽岚已經是将這些飯菜都給好端端地擺了上去了。
那老叟見白羽岚竟然這麽勤快,又開始爲林玉權說媒,道:“小姑娘啊,林公子怎麽就沒和你一起?”
“這也真是的,怎麽能夠叫一個姑娘家家在忙前忙後呢?”老叟歎氣道:“這個樣子,以後還怎麽能夠好好地對自己的夫人了麽。”
白羽岚讪讪笑了一下,果然,這該來的,總還是躲不掉,一旦是牽涉到她和林玉權單獨待在一塊兒,這些左右鄰居,鄉親父老,總是會七嘴八舌地,開始給她和那位說媒。
可别提她是個有夫之婦,單單是看着林玉權的态度,也不像是一個喜歡她這樣的女人的人。
若是真的要給林玉權找一個般配的,想必也是個會些琴棋書畫的,甚至還是安安靜靜,有些文弱,帶着書卷氣息的女子,整日裏,指不定還能夠站在他身邊,吟詩作畫,甚至還能夠互相對上一句詩什麽的。
可是像她這般的人兒啊,那就是整日裏生活在刀槍劍影之中的,騎馬射箭,甚至是武功格鬥,她哪一樣不是要沾上一點子。
一想到這裏,白羽岚就又悠悠的歎了一口氣,道:“老爺爺啊,我當真和這位林公子不是一起的,隻是一個病人而已,當真沒有别的幹系了。”
但是那老叟帶着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說他可不信。
得,這就随便吧,反正不管是他信還是不信,她這終歸隻有一句話,她怎麽就不會是和他一塊兒的。
“老先生今日裏,倒是很有興緻。”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林玉權忽然走進了房間,笑意盈盈道:“老先生當真是誤會了,林某也是沒有這個念頭的。”
當那位老叟是要說話的時候,林玉權就轉移開了話題,道:“老先生,聽說你的幾個孩子,都不幸喪命,我想問問,這當時前來征兵留下什麽可以證明的東西麽?我記得這征兵的時候,是有在鄉村的村長那兒登記的。”
老叟歎口氣,道:“的确是這樣,當時是有村官來登記了一下名字,隻是我們這些人,就是些老百姓,但是現在衙門裏也算是間接承認了我們的孩子是去參軍的,但是就是說我的孩子沒死,可是同批次去當兵的隔壁村的兒子,說是在戰場上看見我的孩子是戰死了。”
“如今我也拿不到這撫恤金,孩子下落也不明。”說着,那老叟顯然是忘記了林玉權和她之前的幹系,反而是又開始啜泣起來,道:“這當官的,簡直就是要了我們這小百姓的命啊。”
“要是這孩子一日說沒去,那身份也一直都還占着的,不僅僅如此 ,甚至都不能夠光明正大的下葬,那我這孩子的魂魄,豈不就是在四處飄啊,現在就連這人死了,都還沒有一個可以定居和落腳的地方,這讓我們這些小百姓,如何作想啊.”
“好了好了大爺,開始吃飯吧,今天是林先生少有的做大餐的時候,剛才我瞧見了,都快要饞出口水了,快些嘗嘗。”白羽岚催促道。
那老叟這才反應過來,随後笑了一聲,道:“這也真是的,我竟然又想到了這麽一件傷心往事,現在還在你們面前這是又哭了一場,讓你們的心情都跟着我不好了,破壞了這個氛圍,是老朽的過錯。”
“您這麽慘的事兒,還怎麽就不能夠哭上一哭了?”白羽岚在一邊補充道:“我這可是一點都不在意先生你是有沒有破壞什麽氛圍呢,這本來就是爲的讓先生能夠好受一點才設宴的,你說那些,豈不就是生分了麽?”
白羽岚這麽一番話,倒是将這一份尴尬給掩飾了下去。
林玉權也很是省心,就着她這麽一番話,就順着說了下去。
“和我們之間,還這麽生分做什麽,老先生,今日裏我可是特意一展手藝,想着要好好招待你呢,可不要就這麽浪費了。”說着,林玉權就開始往那老叟的碗中夾菜。
他神态倒是和單獨相處的時候,一反往常,白羽岚很是少見他除了在這清冷淡漠以外,還能夠有什麽别的表情。
現在能夠看到他這樣對于老叟的關心,以及這溫暖的态度,讓她都有一瞬間反應不過來,這還真就是她從前見過的那個人麽?
“好好好,我知道啊,你們都是好人。”那老叟開始吃飯,整個過程之中,倒是也格外其樂融融,讓人心中一暖。
白羽岚坐在一邊,若不是礙于有他人在的情況,恐怕現在都能夠将這一桌子菜都給一掃而空。
心中又在琢磨着,這要是回去了,指不定得和葉銘庭說說看,這外面吃的菜是如何好吃,讓他日後最好是找一個好一點的廚子來,能夠做更合她胃口的一頓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