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銘庭自然而然的,對于這件事便越發上心起來。
每一日裏完成那些折子的批改之後,便會開始出神地想起來白羽岚的反常。
他隐隐約約能夠感覺得到,夫人有一個很大的事情,正在瞞着自己,但是她不願意和他說,或許又是對的,按照夫人的性子,現在這樣奇怪的反常,幾乎都是在保護着他,或者說是,什麽不好的消息。
淩雲倒是跟在白羽岚身邊許久,每每和葉銘庭報告白羽岚都在做些什麽的時候,都要來一句:“皇後娘娘跟在皇上身邊這麽久,要真的是有什麽瞞着的事情,那也站不住腳啊。”
“畢竟之前娘娘就是皇上的原配,當初也是查過她的身世的,還是卑職前去查探的,可以說是半點毛病都挑不出來,但是現在皇上忽然想去查娘娘的情況?”
葉銘庭沉聲道:“不知道爲何,就算是沒有任何奇怪的事情,但是這樣就更加可疑,估計有更多的可能性,讓朕沒法知道這件事。”
白羽岚從未和他憋着什麽事情不說,一旦有,多半就是反常,她還在可以回避着這個問題,就更加可疑了。
“可卑職最近發現娘娘也沒做什麽奇怪的事情。”淩雲繼續道:“皇上到底是想要知道什麽?”
葉銘庭忽然想到之前一直沒注意到的,在一個普通農戶家養大的孩子,怎麽會在看見他的時候,竟然一點都不害怕,後來他帶着她去騎馬射箭,以及後來遇到刺客,戰争,以及那些醫術,和聶青和突如其來就很投緣。
甚至她還能夠提出一些,似乎很是超脫的見解,這些就連一些在朝的,讀過許多聖賢書的人都并不知曉。
而這一切,完全都是發生在她遇見美人煞整個教派之前,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會有人教導她,但是她如何能夠知道這般多?又能夠了解這麽多?甚至還如此有能力?
思及此,葉銘庭的臉色沉了沉,直覺白羽岚的确瞞着一個大秘密。
她曾經在醉酒的時候,不止一次地提到過許多新鮮的名詞,等到清醒的時候,卻又矢口否認,像是從不承認自己說過那些奇怪的話。
“娘娘今日裏就坐在院子裏看了些書,似乎有些出神,回去之後就隻是喝了點茶,和往常一樣,待在宮殿的時間很長,像是在房間睡覺。”淩雲禀告道。
“朕知道了。”葉銘庭蹙眉道。
他索性将那些折子撂開,相比于現在這要急于解決的澇災一事,他現在更加想要詢問,白羽岚究竟是瞞住了他什麽。
他心中就算是裝着天下大義,但是這關乎于夫人的事情,似乎永遠是放在第一位。
葉銘庭匆匆去往白羽岚的宮殿,後者倒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就那麽安靜地坐在小榻上,看着他來的時候,就微微擡了擡頭,輕聲道:“你來了。”
她十分安靜,就像是下一刻就要說出,我早就料到了。
白羽岚看着葉銘庭這般有些刻意的樣子,不免失笑,他這段時日裏,讓淩雲時不時地過來檢查一下她究竟在做什麽,她難道不曉得麽?隻是一直都沒說出口而已。
“你早就知道我要來。”葉銘庭平靜道。
他看了一眼這桌上的兩杯茶,暗歎,原來自己算計那麽多人,但是唯獨算計不到自己的妻子,而白羽岚倒是一眼可以看穿他現在的心中所想。
若是真放到别人身上,要是能夠猜出他心中所想,勢必會被他看做敵人,甚至處之而後快,不知爲何,放到白羽岚身上,他倒是有那麽一絲絲欣喜,就像是她很懂自己,心中便盛滿了一肚子的歡喜。
就像是一個剛剛收獲愛情的愣頭青似的,他現在都是個皇帝了,沒想到,竟然還能夠産生這樣的想法,他不由得自嘲似的笑了一下,道:“可見夫人是真的了解爲夫。”
白羽岚颔首道:“這普天之下,九州之上,恐怕隻有我最爲了解你,畢竟我們好歹也算是一張床上睡的,了解了這麽多年了,要是還不清楚的話,那恐怕就是在裝瞎。”
她這般直白地說,葉銘庭倒是有幾分讪讪,半晌,他笑了一下,道:“夫人今日裏,看來是想要和爲夫談談大事?”
就在這個時候,庭外忽然響起來咿咿呀呀的唱戲的聲音,唱的便是那良辰美景奈何天的故事,這樣的戲曲,倒不是葉銘庭喜歡的,就像是下一刻,兩人就要别離似的。
他連忙道:“要是夫人覺得很是不妥,夫人不願意告知朕,那朕便當做不知,夫人不要以爲朕現在這樣,就”
他少見的這般恐慌,恐怕是覺得她三番四次地離開他,而感到害怕了,有這麽一個人,将她放在心上,還是如此的小心翼翼。
不得不說,白羽岚心中多少還是有那麽感動的。
不過這會兒,她還是不厚道地笑了出來,道:“你聽到這個戲曲,莫非就覺得我會離開這裏麽?皇宮管的這麽森嚴,要是我真的想要走,那也沒辦法随随便便就能夠走掉啊。”
葉銘庭這才失笑,道:“是,是朕有些激動了,隻是夫人三番四次地神出鬼沒,讓朕心中實在是不安。”
也是見慣了白羽岚離開的背影,所以現在才會對她的背影看的這麽擔心和害怕。
“我隻是想要和你說清楚而已,這戲子也不過是我請來嘗嘗鮮,你不必這麽緊張。”頓了頓,白羽岚忽然想到什麽似的,道:“喝口茶?”
“等會兒告訴你的事情,或許你根本就不會相信,但不管你信不信,這都是既定的事實,我從前一直都在欺騙着你,就是不想讓你有這樣患得患失的感受,但是拖到現在這個時候,我想,或許已經瞞不下去了。”
白羽岚歎口氣,忽然就想到很多從前的事情。
其實那些事情,她心中并不怎麽在意,也不怎麽懷念,即便是那個時代如何的繁榮,甚至又安全,也很發達,但是她沒有什麽留念的人和事。
可是現在在這裏,卻多出很多她留念不舍的。
“其實,我并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來自于未來。”她淡定地,一字一句地将這個事實講了出來,可是葉銘庭的神色很是奇怪,先是一陣怪異,然後便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未來?”葉銘庭已經設想過很多個可能,但是唯獨沒有想過這麽一個.
或許是,他根本就想不到這般魔幻的事情。
但是此時此刻,他的手握得很緊,因爲白羽岚幾乎從來不會說謊,若是她現在這般斬釘截鐵的,還這般莊重而認真地說出這麽一番話來,可見她不是在開玩笑。
“是的。”白羽岚歎氣道:“我來到這裏的時候,也嘗試過很多個可能,如何回去,但是基本上沒有任何的辦法。”
說着,她将自己之前的一系列經曆都講了一遍,道:“其實在此之前,我在那個時代,它雖然是個高速發展的時代,但是我隻是一個真正的孤兒,并沒有父母和親人,甚至連一個愛人和很好的朋友都沒有。”
“來到這裏的時候,我沒辦法接受這裏的制度,以及這尊卑分明的感覺,所以一直想要回去,但是遇見了你之後,以及多多和囡囡,便讓我猶豫起來了。”
說着,她微微低頭,輕聲笑了一下,道:“我愛上這裏,并非是因爲這裏的環境,而是因爲我遇見了你們。”
葉銘庭卻是突如其來一陣巨大的恐慌,在得知這件事之後,他便心中忐忑,因爲她可以這麽莫名其妙地來到這裏,也可以很快離開。
“所以,夫人的意思是,現在這并非是你本人?你隻是在這個人的身體裏?”葉銘庭的口吻都有幾分忐忑。
“是。”白羽岚大方承認道:“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這個人和我長得幾乎很像,一模一樣,尤其是在這身體裏待久了,我便和她越發相似了,有時候照鏡子,便覺得就是自己。”
葉銘庭這下又松了一口氣,道:“或許,這就是從前的你?”
“也說不準?”白羽岚莞爾道:“但是,夫君看起來,似乎很是緊張的樣子?”
她自然知道他是在緊張着什麽?無非就是不希望她就這麽突然離開,這是一個就算是權力都抓不住的飄忽的問題,就算他現在是君主,将所有的東西都能夠攥在手中,但是對于她而言,這些似乎都不重要,因爲他抓不住。
白羽岚歎氣道:“夫君倒是不必這般緊張,因爲我并不會走,更何況,老天爺給我這麽一條性命,那個世界的我,已經死了,我又如何能夠回去呢?就當做是黃粱一場夢吧。”
“所以,夫人知道的許多事情,也都是在那邊學到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