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姓甚名誰,家住何方,竟然是一點都不了解。
她下山的時候,這才問了一聲,道:“你是喚作什麽名字?我之前竟是一次也沒有問過你。”
她問完這句話之後,場面一度沉默,隻能聽見這樹葉嘩嘩嘩的聲音,讓白羽岚頓覺尴尬,莫非是戳中了他什麽心中的隐疾?可她不過隻是問了一個名字罷了,似乎也沒做什麽啊。
“若是你不願意告知,那便算了,據說江湖之上,有很多人是很忌諱告知自己名字的,或許是我唐突了。”白羽岚讪讪地笑了一聲。
“沒有。”秦羽輕聲道:“不是你的錯,是我最開始就沒有将身份拎出來,讓你一直這麽默默地相信了我這麽久,反倒是你一直都很寬容。”
“你單喚我一聲羽就可以了。”
他發音不是很标準,似乎有些可疑隐瞞帶過,白羽岚隻聽見了這麽輕飄飄的一聲,就沒了下文。
“你是爲你友人而來這白馬寺,那你原來是住在何處?做什麽的?”白羽岚連番追問道:“若是問多了,有些冒昧,那權當是我過分了些,還請你不要怪罪。”
“隻是,我察覺你和我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難免會覺得有些奇怪。”
秦羽愣了一瞬,随後緩緩笑了一聲,道:“或許是這天下相似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這才讓姑娘産生了這樣的錯覺。”
“我是在京城裏住着的人家,有些權力,所以這次是隐姓埋名偷偷來的白馬寺,不過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兒,恐怕我的家人現在都非常擔心和着急。”
白羽岚自然是不敢将自己的真實身份說出,那隻會讓自己被陷入更深層次的危險之中。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身邊似乎跟着很多人,影衛侍衛都非常多,想必是你家族中的人,都非常看重你的性命,所以給你加持了這麽多的人。”說着,他又歎氣起來,道:“可惜了,就這樣卻還是被我拖下了水。”
“那黑衣人本就是來找我尋仇的,你頂多算是個受累的罷了。”白羽岚倒是渾然不在意。
兩人回到小木屋的時候,方青越這才皺着眉沖兩人走過來,一張臉緊皺着,眉毛都快要翹上天了,說起話來,那也是怒斥一般的生氣,道:“你們兩個病患受傷這麽嚴重,豈能當兒戲!一個眼睛看不見,一個腿腳不方便,還能夠爬上走那麽遠的路?”
“這雙腿和這雙眼睛要是徹底廢了,可不要怪罪在老朽身上!”老人家雖然年紀大了些,但是現在這吼起人來,倒是中氣十足的。
白羽岚趕緊道歉:“我隻是擔心我的親人是否有來找我,這才出了趟遠門,畢竟我聽你們說了些這裏的地形,感覺日後要是這麽瞎了回去的話,恐怕這條路很難找。”
“實在對不住您了,老先生。”
“叫我方老吧,你這樣一直老先生老先生的,老朽倒也不知你在叫誰。”他蹙眉不耐煩道。
眼見着這位老先生就要這麽直接給氣走了,白羽岚連忙追上去,詢問道:“老先生,哦不,方老,其實我還有件事情想要請教您,很是抱歉,之前我們在山頂上,他似乎看見了一處很像是綠色營地的地方。”
頓了頓,白羽岚有些憂心道:“那處地方絕非是什麽普通的天然而成,難道這大山裏面,是有軍隊麽?”
方青越身形猛地一震,倒是沒有料到,竟然還有人能夠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夠料到這其中是有一個軍隊。
他沉默良久,久到白羽岚甚至都以爲他不會說話,他才開始悠悠道來:“這一片大山之中,的确是有軍隊的,但是在此之前,我也并不知曉這來自何方,但大概猜測了一下,應該是在京城,是京城裏的某些達官顯貴之人所養。”
“這樣的軍隊,如果一直存在着,想必就是後患無窮,畢竟,這不是什麽國家的軍隊,而是一個私人豢養的,一旦出事,這個軍隊勢必會成爲一個巨大的阻礙。”
沒想到,這位老先生雖然長居在深山之中,但是見解倒是非常叫人心驚,甚至說的的确是非常有道理的。
“沒想到,先生倒也明白這些。”白羽岚憂心道:“如今前方戰事吃緊,徽朝的京都之内,是萬萬不能夠出現任何内賊的,更何況,還是這麽一個軍隊,靠近京城,若是與外敵聯通,想必會給徽朝帶來重創,尤其是百姓。”
方青越神色有些複雜地看了白羽岚幾眼,随後便将身後的門給關上了,他一直不想讓自己的小孫女去聽這些事情。
“看來姑娘應該不是普通人,任何一個京城之中的普通的大家閨秀,應該不會像姑娘這樣,一直在憂國憂民,甚至追查着一支私兵的下落,窮追不舍。”方青越沉吟一聲,道:“這京城之中,老朽隻聽說過一位女子,既如此憂國憂民,又能夠做到手握重權。”
白羽岚心中不妙,正想出聲制止他接下來的話,卻已經被方青越截胡。
“那就是,皇後娘娘,手握重權,憂國憂民,與當今皇帝,都是愛子民的人。”他沉吟一聲,讓白羽岚心情複雜。
他說的不錯,這京城之中,能夠這樣做的女子,的确是少之又少。
“你爲何就憑借這麽幾句話,就将我斷定爲當今皇後,那樣的身份着實尊貴,恐怕我扮演不起呢。”白羽岚笑着道。
但是這位老人依舊是不願意放過她,大笑兩聲,道:“就在将您救下來的時候,我就發現您穿着非常不同,不像是一般人家,後來又見到你腰上的玉墜,雖不是什麽價值連城之物,但一定是上等品,且雕刻出的白澤圖像,京城之中,唯獨當今皇帝最爲喜愛此圖騰。”
“那時候,我就有些懷疑你的身份,但是一直不能夠肯定,因爲皇後的身份尊貴,加上穿着打扮,一直都是京城之中,衆人的效仿對象,所以很多官家女子,都會按照着皇後娘娘的打扮,而去效仿,但是最近您的行爲越發叫我肯定您的身份。”
“一直到剛才你對于那支軍隊的态度。”他補充道。
這位老人,根本就不像是什麽長期就是深居在山谷之中,不問世事的那類,他輕輕松松能夠憑借這麽些很細微的線索,就能夠判斷出來她的身份,屬實是個能人。
與自己的外公,那種長年累月都居于深山之中的人,簡直是有天壤之别。
“看起來,方老似乎對京城中的事情,非常了解。”
白羽岚對這個老人很是好奇,但是她幾乎能夠肯定,他定然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否則在發現她的身份後,就應該會将她謀害了。
“隻是日常采購物品,自然是去的京城。”方青越輕輕笑了一下,道:“京城之中,關于您的許多事情,非常之多,即便是我不去刻意了解什麽,也合該是知道點的。”
“皇後娘娘現在在白馬寺失蹤,想必整座京城都已經鬧得人仰馬翻,隻不過現在戰争當前,恐怕皇上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自然是沒法前來再去花費心思親自來尋人。
“那您與您的孫女住在這山野之中,是爲了避世?”白羽岚蹙眉道:“但是這山野之中,分明有着另外一批人生活其中,難道他們不會傷害你們麽?”
畢竟豢養私兵的人,自然都是害怕自己被揭發的,但是現在他們依舊是好端端的,泰然處之的,就直接站在這裏。
老人家歎了一聲,自述自己是個從南方巫族栖息之地來的,聽聞京城之中十分的包容,能夠引發各種各樣的人來朝,是一個多姿多彩,但是彙聚了很多文化的地方,但是來到此地後,卻因爲朝廷的一次大的改革,自己的三子一女,都死在了這場變革之中。
索性就他一人活下來,這才帶着孫女去避世了,但是當初的那場火,以及那滅門之痛,是他到現在都忘不掉的,所以一直在想辦法能夠将當初的冤情翻案。
白羽岚聽罷,愣了一瞬,随後蹙眉詢問道:“你說的那個冤情?是不是十年前的事情?”
她越是這麽想,越發覺得最有可能,尤其是現在這情況,多少的事情,幾乎都和十年前的事重疊了。
“我家中的慘事,的确是發生在十年前。”方青越肯定道:“那時候我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藥商而已,不知何故,我的大兒子似乎牽扯上了什麽大案子,那年朝廷中死了很大一批人,而我的幾個孩子,也紛紛遭難。”
白羽岚心中一驚,旋即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懷中的那一顆小石頭,等攥到那光滑的小石頭之後,白羽岚這才松了一口氣,将小石頭從身上拿了出來。
她遞給方青越看,道:“這種石子兒,方老可認識?”
雖然她瞧不見,但是依稀能夠感覺得到方老應當是認識的,因爲他沉默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