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在這麽快的一個時間,就這麽沒了?
這肯定不是真的,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會有這樣巧合的事情?
葉銘庭忽然自言自語地,低低地輕嘲了自己一聲,旋即又忽然笑了起來,這實在是太滑稽了,如何會這麽巧合,這是她在懲罰他麽?懲罰他,一直将這江山看在她的前面,甚至還違背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
他笑着笑着,忽然就低低地哭泣起來。
這怎麽可能?他不會相信的!
“皇上。”門口守着的小太監,有些猶豫地開口。
一個帝王,如何能夠輕易落淚,這實在是太過不常見,而能夠看到帝王落淚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您要不要奴才去給您準備些補湯過來,最近您身子虛,可禁不住這樣拖下去,這樣耗了,否則您的身體,肯定是會吃不消的。”小太監歎息道:“娘娘心善,是個福大命大之人,怎麽會就這麽突然就沒了呢?”
“眼下政務繁忙,皇上可不要壞了身體。”
“朕,當真是錯的麽?朕是不是當初就不應該讓林婉兒進宮,現在這一切都是朕的報應?”葉銘庭沉聲問道。
他雖然是打着問人的語氣,但是這番模樣,壓根兒就不像是在問話,反而像是在自言自語。
“夫人多次與朕分離,都是因爲朕與她之間發生了各種矛盾和糾葛,也是朕,将這一切不幸帶給她的,朕記得.”
他說着說着,忽然 雙眼直視前方,有些放空一樣的狀态,低聲笑着道:“那時候,她自己一人獨居,尚未遇見朕,未和朕有這麽多的糾葛之時,是那麽幸福,也沒有這麽多的劫難,可是現在,呵呵。”
他一聲自嘲,幾乎否定了自己的價值,更加讓旁人聽了也是揪心。
小太監不知該如何安慰這帝王,就在一邊候着,半句話沒再說。
“朕一生之中,征戰沙場,收複領地,減免賦稅,清理冗官,讓百姓能夠過上更加幸福美滿的生活,朕,爲這個家國做過的事情不勝其數,卻獨獨沒爲她做過什麽,這是朕的失敗。”葉銘庭說着說着,又是一聲低笑着,道:“朕做過的,就是一直在彌補,一直在犯錯。”
這樣的他,甚至都不配和她在一起,她總是能夠積極向上,溫柔可愛,每每都在他身後支持着他的任何決定,甚至在他故意想要讓她離開,讓她讨厭他的時候,她都能夠火速識破,并且很快就反應過來,不會爲他造成任何困擾。
可是現在,一個這麽美好的人,就這麽直接被他給弄丢了。
“您是一個偉大的皇上,會被記載在這曆史的簿子裏,名垂青史,讓身後人都贊歎您是一位多麽英明的人,愛民如子。”小太監由衷欽佩道。
“那些有什麽用?身後事是身後事,盡管我再如何留名,如何叫人欣賞我,記住有我這麽一個人,但是生前的人,卻是如何都找不回來了。”葉銘庭低聲歎氣道。
整座大殿中,都是難得的沉默,周遭寂寂。
此時此刻,白羽岚正躺在床榻上,将那緊緊遮住眼睛的白色綢緞給緩緩取了下來,往四周稍稍一掃,周遭都是漆黑一片,連一點光都透不進來,果然是一丁點兒都瞧不見,她不禁自嘲似的笑了一聲,不再言語。
“這是那位老先生自己又新熬制出來的一種湯藥,你喝一點,再看看這種湯藥到底有沒有什麽用?”他輕聲道。
“嗯。”白羽岚這次倒是沒有再拒絕,順着他的手,将那藥碗給弄到自己跟前,這才小心翼翼地自己喝藥。
其實她一開始就不想要别人的幫助去喝藥,而是什麽事兒都是自己一個人親力親爲,現在秦羽站在一旁單獨看着,便覺得很是心疼,她喝藥的時候,甚至有些湯汁都給灑在她衣袖上了。
也不知道這湯汁究竟又沒有溢出來,便自顧自地在那兒喝藥。
她将碗往外面遞出去,秦羽便飛快地将碗接了過去,生怕她有個半點兒閃失。
但是白羽岚顯然沒有注意到這麽一個很小的細節,隻是很安靜,很沉默地靠在一旁的窗戶上,像是一個安靜的玩偶。
秦羽看的有些心疼,喚她一聲,道:“不如,我帶你出去走走?也好叫你熟悉熟悉路線?之前是那個小丫頭沒有用心,所以讓你摔着了,這次我看着,不會出什麽差錯的。”
“不必了。”白羽岚像是自嘲似的,道:“如今我累的你隻能在輪椅上,我自己又是一個瞎子,都不是能夠随便走走的人,怎麽還能随便出去這山林中,去尋尋路線呢?”
白羽岚雖然說的是事實,但是秦羽心底仍舊是抽疼了一下,旋即認真道:“不過是區區叢林而已,這把老先生特意爲我做的輪椅,很是結實,我這兩天已經試了試,是可以成功在這裏到處走動的,遇上了一些藤蔓的根,以及阻礙,都完全沒什麽關系。”
“不必了,我眼睛瞧不見,你帶我去,豈不是等同于直接帶一個累贅?”白羽岚反問道。
她說完這番話,沒想到,這位白衣公子竟然是不惱,反倒依舊好聲好氣,勸着他,道:“雖然你眼睛不見光,但是老先生說,你現在一定要放松心情,不能夠一直都這樣郁郁寡歡,出去走走,或許能夠讓你好受一些,對于你的病情,也算的上是有利的。”
瞧見白羽岚還是無動于衷,秦羽再三解釋道:“就算是失明了,那嗅覺應當也更好了,你能用自己的其他五官,去感受外界。”
白羽岚終究是拗不過他,有些煩悶地擺了擺手,示意道:“罷了罷了,你不必再多說,我去就是了。”
這三個小木屋外面,便是一大片的叢林巨樹,一眼甚至都望不到盡頭,白羽岚能夠聽到風刮過的時候,在這上面留下的松濤的聲音。
秦羽爲了避免白羽岚給摔着,又止步于君子之禮,這才讓白羽岚一手上牽着樹枝的另外一端,自己又牽着另外一個頭,這才讓她抓着不要放手,走到什麽需要轉彎和撞樹的地方上時,這才又去提醒一遍。
這外面,似乎要走很遠才能夠出去,盡管白羽岚沒法瞧見這外頭,卻依舊能判斷出來。
這松濤聲,根本就像是在某片大山之中,否則怎會如此明顯。
秦羽每走過一個地方,都會在那裏做上一個标記,因爲站在這下面,幾乎沒辦法能夠看的清楚路線,自然而然,也沒法知道這出去的路線是怎麽走的。
白羽岚能夠感覺得到,這白衣公子帶着她走的路線是越發高了些,像是在往山上走。
她不禁蹙眉問道:“這是哪裏?”
“山頂上。”秦羽眺望這一片山,歎氣道:“沒想到,這裏的确是隐藏在十萬大山的背後,那山崖下來,應當是還靠着什麽别的山,我們被帶走來這裏,想必與那座山相隔很遠,走出去也是個漫長的行程。”
白羽岚不由得微微蹙眉,認真道:“如果我的人想方設法找到了崖底,也不會發現我們人在何處。”
葉銘庭現在指不定還可能會認爲她已經死去了呢,指不定現在得痛苦成什麽樣子。
思及此,白羽岚心中便有些難受起來。
“等等。”眼見着白羽岚已經轉身要下去,秦羽制止了她,蹙眉道:“我在這山頂上,看見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奇怪?大山之中有什麽好奇怪的?況且生長的也的确都是一些奇珍異草,無甚稀奇。”白羽岚蹙眉道。
“并非如此。”秦羽緩緩搖了搖頭,有幾分郁悶,道:“更像是修建起來的一個營地,雖然四周都是綠色覆蓋着的,但是這形狀,可是一點都不像自然生長出來的。”
營地?白羽岚心中一驚,在這十萬大山之中,可怎麽還會有營地?況且,也隻有皇帝才能夠培養軍隊,無論任何人培養軍隊,那可都是犯法的,在這偌大的京城之中,還有誰能夠枉顧王法,在徽朝豢養私兵?
白羽岚細細思索一番,頓時突然明白了什麽!她知道有一個人的确是在豢養私兵!那就是南安王!
但是南安王的軍隊根本從未有人能夠找到過,就連她都是在苦苦尋覓,沒想到這次墜崖,倒是能夠得來全不費工夫?
此地靠近京城,如果他們有什麽辦法,能夠從這裏更快地進入京城内部,想來,這一批人就是禍患。
思及此,白羽岚趕緊詢問道:“你确定那地方就是一個營地?”
“嗯,現在幾乎是百分百确定,這就是一批人住的地方。”他肯定道。
“或許那位長期居住在這裏的老先生,應該略知一二吧。白羽岚沉默良久,回應道:“等會兒,我會去那位老先生跟前再三詢問确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