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前後辯詞不一樣,實在是叫人難以信任。”
“這是智囊團中的吳大人交給屬下的信物,說是交給大人一看,便能夠證明我的身份。”說着,假的使臣從自己懷中摸出來一塊玉珏,通體白淨的羊脂玉,除卻這通體潔淨剔透,讓人一眼看去,就知道這玉珏格外名貴。
這玉珏上面還雕刻着極其繁複的花紋,且沒個形狀,像是随意刻在這玉珏上似的。
葉銘庭接過,将玉珏側過去看了一眼,側面果然還有一處很小的缺口。
若是一般人看見這個缺口,或許隻以爲這玉珏上,是因爲這麽一個很小的缺口,而導緻這玉珏不再完美。
然而葉銘庭隻掃了一眼,就知道眼前人是真的。
看見葉銘庭信任的眼神之後,假使臣總算是松了口氣,解釋道:“最初智囊團并未告知使臣大人我的存在,嚴格意義上來說,其實我們都算是前來送信的使臣,但是爲了預防使臣大人遇害被俘,所以便不再告知他,我的存在。”
“也是爲了保證消息能夠準确地送出去。”
葉銘庭不由得笑了聲:“看來,吳大人還是很有遠見的,我當初還是沒有看走眼。”
“你叫什麽名字?”
“卑職喚作陸謹,在淩錦大人手下工作過一段時間,深知大人的行事作風,此次若是大人早已見過真正的使臣,想必方才都是在試探我的。”
葉銘庭輕輕笑了出來,提及陸謹此人,其實葉銘庭倒也多有耳聞,大多都是淩錦的抱怨,每每提及他尚未回宮一事,就會扯到陸謹此人,在宮中幫助他良多,這才讓他不至于焦頭爛額。
“淩錦在我面前曾經提及過你,但是你在他身邊的位置非同小可,是個不可多得的左右助手,這次行事如此危險,他都是舍得将你直接給送過來,讓你來辦此事?”
葉銘庭很是贊同讓自己身邊的侍衛一類人,要多多經曆江湖,多多磨煉才是,但是卻不贊同随便一件事就派自己的左右手去,否則,自己的左右臂膀,豈不是太難爲了?況且,損失巨大,要再找出來一個這麽襯合自己心意的人,倒是少見。
“淩錦大人一直認爲像是我們這樣日後會爲大人服務的,都必須要經過多多曆練,自然是不能夠僅僅在宮中處理一些公務,還要保護大人的安全。”陸謹十分誠懇道。
他這般誠懇的模樣,倒是又将葉銘庭逗笑了。
果然是淩錦的主意,下次他得好好說一說。
“能夠護送大人回京,這并非僅僅算作是一件危險的事情,更加是一件很有榮譽感的事情。”陸謹的聲音沉沉的,不容他人反駁。
葉銘庭雖然覺得有幾分好笑,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淩錦送你來之前,說過什麽?”葉銘庭忽然有那麽一點想聽聽淩錦背後的話。
“淩大人什麽都沒說,隻是背對着我,就點了點頭,說他已經曉得,讓我出去執行任務吧。”他頓了頓,頗爲郁悶道:“然後就沒了。”
一時之間,陷入沉默,就連葉銘庭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是好。
當初就算是葉銘庭離開的時候,他細想一下,那個時候,淩錦正在幫着他處理公務,心情并不是很好,聽見他說要出去找白羽岚的時候,他手中的卷軸翻得更加快了,然後什麽都沒說,啪的一下就将卷軸給折疊了。
随後他直接打開了奏章,又開始幫他看了起來。
語氣依舊是淡淡的,同他道:“你走吧,朝堂之事讓我處理甚久,并非是長久之計,你還是早些回來。”
然後,就沒了。
淩錦跟了他這麽多年了,也依舊是這麽個德行,可想而知,他也根本就改不了。
“他一直都是這樣的個性,即便你跟了他這麽久,他也不會有什麽變化的,你不要爲此而難過,他許是心中還是在意的。”
聽見葉銘庭這麽一聲寬慰,不得不說,這當真是極其有效,陸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由陰轉晴,笑着道:“多謝大人的開導,但我确是一直都明白主子的那個個性的,所以并不覺得有什麽。”
葉銘庭笑了聲,倒也并未多言。
這廂,白羽岚早早地換上了秦燕送來的衣服,總算是可以出門了。
這剛下過雨的地面上,還帶着一種晨間時候的露水的氣味,十分舒服,像是沾染上的青草的香氣。
白羽岚一打開房門,就瞧見秦燕正站在門口,抄手在胸,打量她道:“這下總算是等到烏龜出門了。”
白羽岚瞥他一眼,不再多言。
“據說,葉銘庭那邊,來了兩個使臣,想必是你們央國的使臣,這個時候來了,我想,應該是告知徽朝朝廷之中的軍情,所以現在的葉大人想必會很忙,沒時間陪你。”秦燕笑着道:“不如陪我出去走走?”
白羽岚卻并未那樣想,腦子裏反倒是往另外的一個方向走了,她甚至詫異之餘,覺得自己也當去一趟。
實話說,自己本來是作爲一國皇後,身上雖無那種皇帝肩膀上的重擔,但是依然不能夠棄百姓于不顧,棄江山社稷于不顧。
而葉銘庭卻是因爲她而離開皇宮,讓本來是穩固的江山社稷,從朝廷之上開始動搖,周圍各個小國開始觊觎徽朝江山,這是她的罪過,是她必須要面對的東西。
白羽岚快步往葉銘庭的接待客人的廂房去,秦燕連忙在後面跟着她追趕,一邊喊着:“你往那邊跑什麽呢?他們事情都商量的差不多了,我看今日裏葉銘庭就要将兩個使臣安置了,你現在過去,也什麽情況都不知道了。”
白羽岚抽了抽嘴角,猶記得最初秦燕是在與她說什麽?還說葉銘庭現在公務繁忙,都沒有空來陪她,現在立馬就要忙完了?
“我看你這嘴裏,都沒幾句真話,我自己去找他。”
白羽岚說罷,便提着裙擺,消失在長廊盡頭,讓跟在身後的秦燕有幾分煩悶,狠狠地踢了一腳長廊邊的柱子,悶聲道:“就聽到個葉銘庭的消息,這人都跑沒影了!葉銘庭葉銘庭,你還真是有夠能耐的,整日裏能夠迷得小師妹天天圍在你的身邊轉!”
雖然他是在秦羽身前提起過關于葉銘庭的事情,讓兄長自然是不要再吊死在這一棵樹上,但是輪到自己的時候,自己心中卻依舊覺得十分不平,雖然他并未有如自己兄長那麽強烈的,想要将白羽岚拴在自己身邊的想法,但心中依舊是有幾分憤懑不平的。
“你說什麽?”葉銘庭冷聲道:“錦衣衛的人,怎麽會聽信于那個前朝餘孽?錦衣衛的人,都是我自己親手培養的,屬于我自己很信任的人,怎麽會突然聽信于什麽前朝餘孽?”
就算是之前使臣在說錦衣衛正在追殺他們的時候,葉銘庭都覺得有幾分不可思議,但一想來,又覺得這可能是這個假使臣的陰謀,便并未戳破。
“是真的,錦衣衛的統領,以爲大人是個不堪大用的人,認爲殿下是被一個女人蒙了心,就直接出了宮門,丢下這些将士和朝臣、百姓于不顧,便與我們反目了,可是這錦衣衛之中,忠心的人,卻是已經被換過了一遍水,我們的人幾乎都被拔除了。”陸謹痛聲道。
白羽岚站在門外,忽然停頓了一下腳步,神色複雜,她沉默了許久,最後緩緩歎氣。
她想的沒錯,此次葉銘庭一處宮門,所面對的,不僅僅是什麽權力的流失,更加難鑄成的,便是這人心的流失。
這種流失,日後更加難凝聚起來。
她推門而入,神色凝重,皺眉道:“這都是我的錯誤,讓大人現在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落入現在的境遇,現在我也希望和大人一起力挽狂瀾。”
她說的很是真誠,陸謹與她平視,又微微垂頭,拱手道:“參見皇後娘娘。”
白羽岚詫異了半晌,這才愣愣道:“免禮。”
“其實我給你們帶來這麽大的災禍,本就不該受這樣的禮,這一聲皇後娘娘,我也着實受之有愧。”白羽岚斂眸道。
“并非如此,娘娘。”陸謹沉聲道:“那并非是娘娘帶給我們的災禍,而也是娘娘的災禍,娘娘受了驚,就不要再這樣責怪自己了。”
此時,葉銘庭倒也适時地插了一句進來,道:“你不必将所有的罪責都怪罪在你的身上。”
他神色一凜,道:“這錦衣衛,本就不是什麽忠心之人,也無幾人可用,陸榮此人,不過是早有叛變之心,所以才拿了這麽一個由頭,來标榜給自己一個正義的旗号罷了,至于這是什麽,并不重要。”
“錦衣衛在我裝作使臣的時候,出現,并且我背上的傷口,也确是真的,他們的确是想要我的命。”陸謹沉聲道。
如今,如是在這回京的路途上,錦衣衛想必成爲一大阻礙。
“智囊團那邊,已經在暗中将大人的四十九騎調來,護送大人安全回京,希望大人主持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