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岚看她這般心不在焉的樣子,又不免有些擔心她會否容易掉到這個湖裏去,想要上前去将她給拉回來,然而即使将她一把拽了回來,她也依舊不在狀态。
白羽岚正欲問她,但是婉柔很快便将她的神情調整好,一雙眸子掃過她,帶着萬年不變的笑意。
“我們還要接着逛下去麽?對面是個集市。”
此時,天色已然漸漸黑了下去,像是落下了黑色的簾幕。
祁連煜神色有些不悅道:“之前就說過,到了夜色降臨的時候,就要回去,君無戲言。”
祁連煜的聲音都冷了幾分,讓白羽岚不免會考慮一下他的想法。
華燈初上,雖然看上去是很美麗,不過她想,還是不能夠去看了。
到時候葉銘庭定然也會很着急的。
“我們且先回去吧。”白羽岚緩緩道:“離開太久,府上的人也不曉得,若是劉大人,想必也會很焦急的。”
婉柔淡淡地笑了一聲,也沒有點頭同意,也并沒有反對,白羽岚就當她是同意了。
祁連煜走在兩人前面,步伐極快,白羽岚都有一些跟不上,她追上的時候,就累的有些氣喘籲籲。
拐過了好幾道走廊,這才到了府邸門口。
婉柔一到,劉安就從大門走出來,正好與婉柔碰見,他不免有幾分斥責道:“前段時日裏,你不是說過你身體不适,不太适應出來外面吹了風麽?”
“現在倒是能夠在外面活蹦亂跳,萬一舊疾複發呢?身邊也不帶個什麽人照應着。
雖然他說這話的時候,看起來很是兇兇的,但是白羽岚依舊能夠感受到劉安話語之中的關心意味。
思及此,她難免爲劉夫人有些鳴不平。
婉柔很快便進了屋子,她看向劉安的時候,那雙本該是炯炯有神的眼睛,卻會變得有些黯然失色,像是有什麽東西從眼睛裏流失了。
劉安也注意到了她,趕緊道:“白夫人,那您怎麽會在這裏?之前大人還曾經問過我您的去處,但是我不曉得,也沒答上來。”
“屋子裏正要煮火鍋,白夫人進來人就齊了。”他的聲音含了三分笑意。
然而白羽岚心中總是有那麽幾分不爽利,她斂眸同劉安悶聲道:“我方才在外面吃了些東西,有些不舒服,想要在這周圍再走一走。”
劉安爽朗笑着道:“也沒事,那我們就等着白夫人回來之後,再開始吧。”
白羽岚沒說話,隻是颔首,便将祁連煜拽着走了。
而婉柔站在門口,看了她和祁連煜許久,這才進了門去。
白羽岚走在這條小道上,眉頭一皺,不怎麽開心道:“這個劉安看着倒是個老實人,怎麽感覺倒是有幾分花心,分明和自己的妻子是伉俪情深,又是患難與共,但是卻不能夠做個共同享樂的人麽?”
她悶聲道:“雖然這個婉柔姑娘模樣倒是長得好看,但是那也隻是皮相罷了。”
白羽岚說話的時候,嘴角向下撇,這是她不悅之時的細節表現。
祁連煜對她的這番話最初是有些不解,但是後來卻反倒是想通了,畢竟他也曾經聽說過,白羽岚是個要求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人,就算是在徽朝的宮中,也隻有她一位皇後,當初潛龍之時,在靖安侯的宅邸之中,也是她一位夫人。
他打探過消息,當初是有個在戰場上助力過葉銘庭一臂之力的女人,後來攜恩圖報地找上門來,但是最後仍舊敗于白羽岚的手下。
總歸是被轟走了,不知道發配在哪個邊疆做囚徒。
“你也覺得這就是男人的本性麽?”白羽岚忽然停下了腳步,站定在他面前,目光一瞬不瞬地看向祁連煜,道:“所有人在發迹之後,就會再找一個紅顔知己麽?”
他看着白羽岚的這種眼神,不由得有幾分心悸,良久,祁連煜這才道:“你說的雖然對于大多數人都适用,但是對于你周圍的好些人,卻并不适用。”
他說話的時候,目光真真切切地看向白羽岚,在月光之下,倒是帶着一點别樣的意味,讓人看着很是動容,他嘴角牽起一抹笑,聲音輕柔,緩緩道:“我想,他們大衆的思想大多數是這樣,然而在我看來,隻要是有能力的人,都是一樣的,并不分男女。”
白羽岚詫異了,這可不像是一個身在這樣的封建時代的男人,能夠說出口的話。
若非她知道他是個土生土長的古代人,那她還會以爲這個人,是和她一樣,從未來穿來的。
“你是說,你覺得男女平等,隻要是有能力的人,就能夠擔起重任,不必因爲是女子,就要被迫留在家中相夫教子,守那麽多的條條框框?”她反問道:“那若是像一個女子身邊豢養了很多男寵,你也不會覺得這是傷風敗俗?”
雖然她并非是贊同豢養男寵,抑或是一夫多妻,但是這樣的性質都是一樣的。
祁連煜緩緩點頭,誠懇地肯定了她的說法:“這一直以來,都是我的觀點,莫非當初你不知道?”
白羽岚再次被他震了震,他的想法,又從未說出于口,她怎麽可能會知道?
“這是每個人的自由,他們有這樣的權力和做法,我不予認同也不會阻止和否定。”祁連煜緩緩道。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裏閃着光,讓白羽岚有一瞬間的恍然。
她不免往後倒退了一步,腳下卻忽地一滑,像是踩到了什麽東西。
祁連煜單手把着她的肩膀,讓她能夠穩下身形,不會摔倒,祁連煜果然還是個紳士君子,竟然單手将她的肩膀握住,也絲毫沒有要碰到她的意思。
白羽岚又在心中感歎了一聲,這個人,她當初還真是沒有看走眼。
就在這個時候,她低下頭去,看了一眼那個碰到了自己腳後跟兒的東西,是個很小的瓶子,瓶身光滑透明,上面沒有任何的花紋和字迹。
因爲丢棄在此,導緻有一種雪白色的粉末落在地面上,雖然沾了泥土,但是她依然覺得這很可疑。
她蹲下身,将粉末輕輕地撚在指尖,用另外一隻手扇了扇,勉強聞到了絲絲味道,讓人很不舒服,卻又有幾分熟悉。
白羽岚皺眉道:“這粉末怎麽會灑在這裏到處都是?”
她擡眼看去,打了個火折子,将牆頭那一片照亮,她這才注意到,除了這地面上,牆頭上也是有一星半點的粉末,雖然很細小,若是灰塵再掩蓋住一點,或許就不能夠看清楚這些細小的粉末。
見此,祁連煜也上前一步,将灰白色的粉末沾了一點在指尖上,輕輕嗅了嗅,皺眉道:“這個東西,似乎和之前在房間裏的味道很是相像。”
白羽岚詫異了一下,道:“味道?”
她猛地一下反應過來,微微挑眉道:“你的意思是,這是那日出現在軟榻上的西域香料”
“并非如此,隻是摻雜在其間,但是一般是聞不出的。”祁連煜眉心微蹙,他接過火匣子,又在四周轉了一圈,仔細觀察了一圈。
這才發現,就在牆角的一處,竟然不止有一兩個這樣的瓶子,其他幾個形狀一樣,然而盡管瓶身顔色不盡相同。
不過還是叫人一眼能認出,這裏面裝着的,就是同一種粉末。
在牆角的一處,甚至用這種粉末塗鴉,像是在牆角留下幾個歪歪扭扭的繪畫,白羽岚定睛瞧了一眼,覺得像是在現代的時候,粉筆的作用。
“可能是太着急了,所以将它從牆的另外一邊扔過來的?”白羽岚推測道。
“可是這樣做也太過冒險。”祁連煜對她的看法不予認同,皺眉道:“但是我猜,可能是别的一些小孩,在某些地方發現了大量的粉末,便用來塗鴉了。”
“我記得,宅院裏還有很多的仆人,他們也會帶着他們的孩子進來居住一段時間。”
祁連煜句句話,卻是說在了白羽岚的認可點上,的确如此,這裏出現這樣的稀奇古怪的塗鴉,也不像是大人的手筆。
抛卻今日裏她看見的劉安和婉柔的關系,在其他方面,不得不說,白羽岚還是得稱贊他一句的,和百姓之間的關系也是搞得極好的,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官員,隻不過在和婉柔一事上,她便不予認同。
小孩子會将這種粉末當成一種玩具,用作畫筆在牆壁上進行塗鴉,這到底也算得上是說得過去。
白羽岚沉思片刻,微微蹙眉,道:“目前看來,也似乎隻有這個可能性了。”
祁連煜對待這種細節上的事情,倒是比她還要來的細心的多。
他将這周圍都看了個仔仔細細之後,這才算是勉強放心。
目前看來,也隻有這裏散落的小瓶子算是意外收獲,他用一塊布将所有的小瓶子全部裝在了一起,面色仍舊是一片嚴謹之容。
火折子在小巷之中熄滅之後,整條長長的小巷子,就顯得尤爲黑暗,讓白羽岚瞧見之後,心下都顫了顫。
幽深又長的像是看不見盡頭,着實叫人心裏發虛。
“你還要繼續散步麽?”祁連煜忽然問了她一句,但是他的動作依舊是在擺弄着手上的瓷瓶,有幾分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