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銘庭不由得失笑,就在這麽危急的時刻,他的夫人倒是還能夠這般自在地喂貓午睡。
葡萄架上忽然刮過來一陣風,将上頭的葉子吹得沙沙作響,她稍稍被這個聲音吵醒了一點,微微睜開了一點眼睛,這就瞧見視線之中有個身着玄衣錦袍的男人。
這件可比今日他穿的那件黑袍子好看的多了,袖口翻折起來,還滾着金邊兒的絲線,繡成精緻的花紋。
領口也是精細的繡工一針一線繡成的,他走過來的時候,還能夠聞到淡淡的皂角香。
“你洗過澡了?”她隻睜開一條縫兒的眼皮子,總算是半睜開了。
“嗯。”他點頭笑了一聲,道:“從房間裏出來之後,就順便去沐浴了。”
他記得白羽岚一向十分愛幹淨,這幾日裏幾人這般不堪地奔逃着,想必她早就覺得很不舒服了,所以她一到這兒,就率先去了浴房,還順帶着換了一身衣裳。
“這個副将倒是很貼心,給我們都這麽精心地準備了衣裳,這可不像是什麽一時半會兒就能成的。”白羽岚翻了個身,打量了一遍他的全身。
就他這一身,那定然都是靠着細工慢活做了很久弄出來的。
想必是在葉銘庭剛出邊境之時,就開始準備等待他歸來了吧。
“嗯。”他淡淡地應了聲,語帶笑意:“的确是十分貼心。”
他走上前去,輕輕将她落在耳側的碎發緩緩撩到耳側,輕聲笑着道:“但是仍不及夫人從前爲我置辦的那般貼心置意。”
他說這話的時候,稍稍靠近白羽岚的耳側,話音在她耳邊像是小鈎子似的,勾得她心裏一陣發癢。
她正想要一個側身翻過去,他卻忽然就在她耳畔氣落下了一個輕輕的吻,便退身而去。
白羽岚心中窒悶,本想着白他一眼将這人就地正法,不料又有人前來打斷了她。
“夫人身上的衣裳更襯夫人,但是爲夫一想到這可是别的人爲夫人挑選的,心裏頭就很不是滋味。”葉銘庭起身的時候,又悠悠道了這般話。
“大人。”來者正是那個副将的一位得力助手。
“卑職很抱歉打擾了大人的雅興,但是之前大人吩咐的,已經找到了線索了。”這人神情嚴肅,想來這應該不算是什麽好事。
葉銘庭總是在瞞着她去做很多事,甚至大多數都是十分有危險的,隻怕這次也是一樣,白羽岚暗自想道。
“好的,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那人正要離去,葉銘庭又猶豫了一下,上前幾步,皺眉道:“罷了,我一同去。”
說罷,他離開之前,還看了一眼正躺在搖椅上的白羽岚,此時她已經将地上的小白貓抱入了懷中,正在揉弄着她柔軟的毛發。
“我去去就回。”葉銘庭摸了摸白羽岚的頭發。
她立刻擡頭瞪了他一眼,不是很高興道:“看着我摸這個小貓的毛發,你倒是來給我順毛來了,你以爲是什麽路邊上撿到的阿貓阿狗呢!”
葉銘庭倒是不以爲意,反倒是笑了一聲,道:“夫人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而是我心頭的珍寶。”
話畢,便大步而去。
隻留下一個黑色錦袍的背影,蕭蕭肅肅。
白羽岚看着懷中的小白貓,哼了一聲:“說什麽珍寶不珍寶的,真是肉麻死了。”
但是嘴角卻是不自覺地揚了起來,顯然心情很是愉悅。
這廂,之前的那個助手低頭與葉銘庭通報另外一件事:“少爺和小姐已經被專人送回了宮,不會有任何人發現的。”
葉銘庭颔首:“做得很好。”
“李緒山那邊怎麽樣了?”葉銘庭的目光猛地一瞬變冷,和之前在白羽岚身邊那個溫柔說話還逗貓的人,當真是天差地别。
“一切都安排妥當。”助手回了聲,但是忽然又想到什麽不對勁兒的,再次提醒葉銘庭道:“但是還請大人再謹慎些,雖然我們已經查看過無大礙,不過李緒山此人一向狡猾,卑職擔心”
葉銘庭擡手,制止了他後面的話,眸色深不見底,道:“我不會讓他有這個卷土重來的機會的。”
他這話倒是說的堅定,一點都不像是一個人在信口雌黃。
下屬低頭,垂眸道:“是,全憑大人吩咐。”
這次回京的路線必須要細細規劃,但凡是有一丁點的差錯,就很可能會讓他們萬劫不複,且不說那些人會幹些什麽,單單是被找到了行蹤,白羽岚就會面對更多一分的危險,他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
盡管他心裏清楚或許夫人能夠有很好的自保手段,但是在他心中,仍然是将她當做一個需要被細心呵護,好好保護的人,萬不可再出差錯,像是上次那樣從他的世界之中消失。
“大人,規劃的路線,已經畫成了一張地圖,到時候大人可根據這張地形圖随機應變,另外,還有一件事。”說起來這件事,這個下屬難得猶豫。
“有一位公子想要求見夫人和大人,但是我們已經拒絕過很多次了,不過那位公子一直都锲而不舍,到現在還能夠跟在大人你們身後,可見他應該是清楚大人你們的行蹤。”下屬猶豫着禀告道。
“嗯?他有報過自己的名字麽?”
能夠一直這麽跟在他們身邊的人,看來也不像是什麽小人物。
“叫秦羽,穿紅衣。”下屬誠懇回複道。
那個公子看起來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個普通人家出身,就算是談吐,也像是教養十分好的樣子。
按照他的判斷來看,這樣的公子哥兒,大人還真的可能認識。
隻不過,現在看來,大人的臉色似乎不太好看?莫非,認識是認識,但是隻是認識的方式有那麽一丁點兒的不一樣?
“既然他這麽锲而不舍地非得來找我們的話,那不見豈不是很不近人情,讓他直接來見吧。”葉銘庭冷聲道,臉色也黑了不止一個度,周圍空氣裏的沉冷幾乎讓人窒息。
下屬心中一苦,後悔自己将這事兒說了出來,看大人這個态度,似乎并不是很喜歡那個男人。
他是不是說錯什麽話了?
“卑職清楚了。”下屬十分敬業地回答道。
秦羽的到來,出乎了白羽岚的意料,在她失去記憶那段時日裏,她記得秦羽待她一直很好,幾乎是有求必應,不僅如此,她當時甚至脾氣也不算是很好,也常和他發生口角,或者别的争執,但是他一向都是在讓着她。
那之後,她甚至和那個谷中的一位公子私交甚好,但是秦羽也是在背後默默地看着。
除了那日在皇宮的時候,他用迷藥迷昏了她,甚至還讓她失去了記憶以外,他待她,當真是沒的話說。
隻不過後來她出谷遇見葉銘庭之後,他們的關系就不怎麽好了,甚至許久都未曾聯系過,現在想來,還是覺得讓人感歎。
這次聽聞秦羽追了過來,想要見他們,她便覺得再詫異不過。
隻是前面的人提了個醒而已,但是葉銘庭本人沒有現身,直接讓秦羽過來的。
眼前的人,一身紅衣如罂粟般,迷人又危險,他容顔依舊俊美非凡,帶着絲絲邪氣,隻不過臉色卻比從前蒼白和無力一點。
她想,她或許知道爲什麽他的神情如此疲憊不堪。
“夫人,許久不見,近來可好?”秦羽瞧見白羽岚,同她客氣地打了個招呼,這聲音客氣的都不像是他們認識了這麽多年。
看起來,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他應該是經曆了很多事情。
“我很好,你呢?你看起來很憔悴。”她抿了抿唇,應聲回道:“師兄。”
這一聲師兄,可謂是将之前的過往都叫斷了個幹淨,似乎他們兩個人之間,隻有這師兄和師妹的關系。
秦羽的神色又多了幾分痛苦,遲遲站在門前,看着這在搖椅上半靠着坐的女子,看向他的神情,平靜而又多了幾分悲憫。
不,他并不需要那樣的神情,他還是更喜歡在她失憶之後,看着他的樣子。
然而,這已經成爲了不可能!
他隻能在自己的記憶裏,珍藏那份相處和回憶……
“自你離開以後,教主便開始爲你鋪下了後路,我不過是在幫襯她而已。”秦羽暗中吸了口氣,淡淡道,方才那種狂喜和悲痛已經從他的神情之中落幕,如今剩下的,便是他慣常的模樣。
“母親在做什麽?”白羽岚敏銳地嗅到了一絲絲不一樣的感覺。
之前曾經有人在她耳邊提到過,祁連煜現在幫她,是因爲花家的勢力,但是據她所知,花家也僅僅是一個江湖之中的魔教罷了,全然沒什麽可圖的。
況且,這江湖和官場總是不對付,若是要在官場和這國與國的戰鬥之中獲取勝利,那和花家也是沒什麽幹系的。
可是現在看來,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白羽岚心中發沉,臉上也不由自主帶了些出來。
“教主大人本想讓我先不要告訴你,但是我思來想去,仍舊是覺得你應該有這個權利知道,這就自作主張,打算告訴你了。”秦羽斂眸,沉默片刻後,緩緩道:“教主在插手徽朝和央國的朝廷鬥争,徽朝自有葉銘庭可以控制,但是現在央國已經被母親安下了不少的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