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臉色有些不太好看,皺眉道:“這裏原本的人呢?”
半面人像是很疑惑似的打量了這兩個人一眼,啞聲緩緩道:“應該是走了吧。”
他聲音淺淺淡淡的,似乎覺得很是稀疏平常。
男人顯然被這個半面人唬的愣住了,他轉身同自己的其餘幾個同袍商量了幾聲,這就不再在此停留,與其餘幾人紛紛離開。
那老闆娘掃了一眼離開房間的幾人,手上的算盤倒是絲毫沒有停下,反而是冷不丁來了句:“唉,真是可惜,這又不知道多久才能見到個活人。”
幾人放這兒的押金,她也絲毫沒有打算退的想法。
爲首的男人卻并不在意這些小事,仍舊是大步朝門外走去了。
他甫一離開,就瞧見在客棧不遠處的地方,正站着青衣黑衣兩個男人,身姿颀長,在月色之下,愈發顯得清冷矜貴。
幾乎是隻需要一眼,他就認出了那一青一黑兩個男人,究竟是何人!
他心下一顫,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個方向,朝那兩人跑過去。
先前在客棧他們一出現的時候,葉銘庭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認出了這是自己正在苦苦尋找的親衛們。
雖說現在隻找到這麽幾個人,但是他很清楚,現在這三人能夠成功找來,其餘幾人也不會太遠了。
爲首的那人在看見葉銘庭的第一眼,已經是激動地連平日的禮節都給忘記了,隻是熱淚盈眶地看着葉銘庭,喊了一聲:“大人。”
語氣有幾分哽咽。
之前在那座宅邸之中一直沒找到大人,卻發現他們大人身邊最得意的兩個親衛,他們已經有了很多不好的猜測,甚至以爲大人已經死在了這場陰謀之中。
然而,現在能夠看見活生生的大人,就這麽站在他們的眼前,屬實讓他們心下松了一口氣。
“其他的人呢?”葉銘庭詢問道。
他平日裏倒是很少用這樣溫柔的語氣與他們講話,這會兒倒像是在蜜糖罐子裏泡過似的,絲毫不見嚴厲。
其餘的兩人也很是激動,然而不如爲首的人表現的更加明顯。
聞言,爲首的那人便仔仔細細地回答了葉銘庭的疑惑,解釋了一下他們在宅邸之中遇到的事情是如何地荒唐,又如何叫人心下發冷。
之前葉銘庭的猜測果然是沒錯的,那次病人們的突然發作,就是有了人在幕後指使,并且在多人的藥中放了一些不該放的禁品,導緻他們有一瞬間的發狂,後來這些人逐漸開始管不住了,才讓他們紛紛往房間後院扶過去。
然而,這所有的一切,其實都是經由别人策劃而成的,在他們走到後院的時候,就發現不對勁,那裏竟然早有埋伏。
發狂的病人想要對他們下手,少數人已經中了進化後的病毒,導緻不受控制,最後不願累及同伴,便自裁而死。
而其餘的人,則是逃的逃,死的死。
畢竟他們的基數還算大,足足有二十幾人,在敵方衆多人的追捕下,若是全部抱團走,隻會被人一網打盡,所以他們選擇了所有的人開始分散着離開此地。
好在此舉很有成效,他們能夠及時甩掉那一批人,但是也正因此,許多的弟兄也都不見了蹤影,他們也沒什麽辦法能夠聯系到對方,直到有一天他們三人在尋找葉銘庭的下落之時,聞到了一種似曾相識的味道,便尋此而來。
葉銘庭聽罷,若有所思,這和他預期的倒是差不多。
“你們在被埋伏的時候,大概能不能夠清楚有多少人已經身亡?每一個找來的人都需要進行嚴格的檢查,我就将此事交給聶青和處理了,你們好好配合他工作。”葉銘庭吩咐道。
“當時的場面實在是太過混亂,我們在這一片混亂之中,并沒有怎麽看清楚究竟有多少的弟兄慘遭毒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至少有一半的人。”男人凝重道。
這樣看來,可能到現在爲止,就隻剩下十來個親衛了。
一夜很是漫長,葉銘庭與聶青和就在此地等待了許久,但是直到次日天明,也才等到兩撥人,到現在爲止,總共也就八個人回來。
天色已然蒙蒙亮,在薄薄的一片霧中,隻有遠山和蔥郁的樹林,卻再無人走來。
但是他們已經不能夠再等下去了,昨晚他來此,已經告知過白羽岚,自己今日裏一定會回去。
葉銘庭斂眸,随後緩緩沖另外兩個人吩咐道:“我們現在就亟需回宮,所以其餘人隻能放棄,但是我再三考慮,你們是否有願意留在這裏的人,可以在這裏等待三日,如果人依舊沒有出現,就姑且認爲她們可能已經慘遭不幸。”
然而,在這麽一個荒郊野嶺裏,要讓一個人等待三日,可想而知這其中難度,更何況,她們甚至都還不清楚有沒有人還在繼續跟着他們,追殺他們。
然而在場幾個人,應該都是對此事再清楚不過的,如果選擇留下來,也自然清楚會面對怎樣的危險和麻煩。
“我留下來吧。”之前那個率先找到他們的男人首先提議道。
葉銘庭擡眼看這個男人,他倒是有些印象,因爲在之前他也一直都是擔任着在親衛裏面的小隊長一職,他們親衛都沒有姓名,後來他爲了區分和叫起來順口,給每個人按照數字取了名。
和白羽岚關系最好的那個十二就是這個小隊長的哥哥,叫十一。
“你一人留在此地,若是找不到人就算了,但你人要好好活着回來。”葉銘庭語重心長道:“三日後,便加緊行程回宮吧。”
說罷,幾人就道了别,葉銘庭的親衛也大多隐在暗處,一行人前去邊境交界處和另外一撥人彙合。
他看了一眼這刺眼的日光,像是即将要冉冉升起的新星,朝氣蓬勃,充滿着銳氣。
與此同時,白羽岚自帳篷之中醒來,撩開了簾帳,看着這一地的篝火,以及現在站在山巅之上精神抖擻的侍從們,陽光照進來,山巅之上的陽光像是一道金粉撒過來,顯得格外美好。
日光有些刺眼,然她倒是渾然不覺,分外享受這般自在的時候。
祁連煜走了過去,手上拿着一個小水瓶,遞給白羽岚,道:“喝口水?”
白羽岚伸了個懶腰,想到自己昨晚上睡得倒是挺好的,沒被人吵醒,就連這墊下來的絨毯,也叫人十分舒适,恐怕自己是占了祁連煜的便宜,她不由得有些心虛,道:“抱歉,昨日裏恐怕是占了你的位子。”
她接過祁連煜的水,懸空喝了很大一口。
那些應該是他的屬下特意爲他準備的吧。
“沒關系。”祁連煜淡淡地笑了一聲,聲音一如既往地清冷,然而她卻感受到一種别樣的感覺,像是什麽地方發生變化了。
“看你今天早晨起來,心情就似乎很不錯的樣子,昨日裏你和葉銘庭吵得那麽兇,我還以爲你今天一起來就會想要去找他呢。”祁連煜淡淡地笑着道。
白羽岚也詫異了一下,随後緩緩地笑開了,道:“昨日裏尚且還有點機會,但是今日都到這早上了,就算是我想要做什麽,恐怕也不會成功了。”
說着,她的眸光忽明忽暗的,像是在想些什麽。
其實她早上起來的時候,她也細細想過了,她做的事,雖然就她自己而言是有利的,但是那并非是葉銘庭想要的,那隻是婦人之仁罷了,她想過了,她雖然不希望他去做這麽一件事,但是她已然沒有那個權力去阻止他。
思及此,白羽岚就釋然了,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今日他們會在徽朝和這裏的邊界處彙合,我們也要快些趕過去了。”祁連煜在她身邊忽然冒出來一句話。
白羽岚笑了笑,緩緩道:“好。”
“可是你沒有關系麽?”她忽然問了一聲,仍舊是有幾分擔憂,道:“之前我不信任你,還讓你吃了那種藥,但是現在馬上就要到邊界處了,等到我們走到邊界處,我就可以将解藥給你。”
祁連煜搖搖頭,并沒有任何的動搖。
“我會送你和他安全回宮的。”祁連煜肯定道。
“如果我不送你們平安抵達,恐怕你們自回到邊境内之後,面對的危險将會持續增多。”
畢竟,在那之後,就是一種權力的角逐了,他當然明白那是一個怎樣的道理,他從幼年之時,在自己的父親和自己的叔父身上,完全看見那種權欲的影子。
甚至最後他們在權欲之中蒙了心,最後也都死在了權欲之中,就算是在北疆王庭這種權力機制不完善的地方,尚且還有那樣殘酷的争鬥,更遑論是徽朝。
白羽岚見他眼中這般堅定的神色,也有一瞬間的動搖。
良久,她笑了一聲,道:“那好,現在這裏我沒有什麽能夠給你的,回宮以後,我一定會讓葉銘庭給你一個來徽朝的很大的見面禮。”
祁連煜看着白羽岚笑得這般燦爛的樣子,有一瞬間的恍惚,在他看來,她的的确确是變了,現在變得更加成熟穩重知事,不再如之前那般天真爛漫。
“好。”他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