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煜的神色間也頗有些放松,耳畔雖然還能聽見狼嚎的聲音,卻也并不影響他的心情。
他也是頭一次如此真情切意地希望着他的那個對手能夠平安歸來。
與此同時,這個夜晚注定不會平靜。
葉銘庭和聶青和從山上下來又徒步走了幾裏後,這才見到那座在杳無人煙的地方,建起來的客棧,然而這座客棧看起來有些破舊,二樓的窗戶吱呀作響,一樓的門窗上還纏着些許的蜘蛛網,就像是剛搭起來不久,或者是年久失修。
兩人剛一站在門外,聶青和見這光景,不免頭疼,他仔細地瞧了瞧,目光裏多了幾分嫌棄和慎重。
“就這住店條件,恐怕不是個黑店宰客,那就當真是在幹什麽殺人放火的勾當了。”
之前隻是站在山頂上,往下一看,倒是還沒怎麽察覺,但是現在能夠親眼所見,他越發能夠肯定自己心中所想。
然而葉銘庭并沒怎麽理會這番話,反而是直接走上前去,敲了敲房門,道:“店家,現在還留客麽?”
不一會兒,房門就從裏打開了,入眼的是一個身着绛紫色裙裾的女人,頭上還包着一方巾帕,她的绛紫色裙裾稍顯破舊,甚至有些髒污。
然而女人的臉蛋倒是嬌俏可人,帶着一種少婦的婉約。
“诶喲,兩位客人是打尖兒還是住店啊?”那女人沖葉銘庭抛了個媚眼過去,是說不盡的萬千風情。
然而葉銘庭絲毫不爲所動,神情冷漠,隻是淡淡地開口:“住店。”
女人見此,也并無半點生氣,隻是好可惜啊,她還沒遇見過能夠對她這般冷淡的男人呢,想必,會是個很有趣的人。
緊跟着上來的聶青和雖然也生的眉清目秀,頗爲俊俏,然而女人卻并未對他産生太大的興趣了。
“兩位小哥,這裏有普通房,和上廂房下廂房,敢問小哥要住哪一間?”她說着,又沖葉銘庭抛了個媚眼過去,後者熟視無睹。
“住店,上廂房。”惜字如金。
女人嗤了一聲,随後一雙嫩白的纖纖細手又開始在算盤上撥來撥去,珠子聲打得噼裏啪啦作響,她擡眼去看那聶青和,道:“需要什麽食物點心麽?”
“不需要。”聶青和眼中帶笑地看着她,卻也是不爲所動。
唉,這後一個,也是個難啃的骨頭呢。
“老闆娘,這個店裏,就您一個人麽?”聶青和忽然問了一聲:“這四周都是些荒山野嶺的,若是出去采集物資,那老闆娘您一個人提那麽多東西走這麽遠,豈不是很受累。”
“我這兒倒是還有兩個打雜的夥計,不過你要是想留下來,我倒是沒什麽意見。”說着,女人煙視媚行地掃了聶青和一眼,半趴在櫃台上的身影綽約。
等到兩人上樓的時候,聶青和還不免感歎,這個女人可真是透進了骨子裏的媚,是個尤物,不過也正是像這樣的女人,才是最危險的,稍有不慎,可能就栽在她手裏了。
由其中一個夥計帶兩人去那上廂房,那夥計一手提着燈,燈火搖曳之中,那夥計的面貌露了出來,瞧着還讓人有幾分瘆得慌。
他的半張臉應該是因爲大火灼燒,因而凹凸不平,像是老蛤蟆的背部,背部微微伛偻,穿着褐色的短衫,眼睛也顯得稍稍渾濁,就這麽定定地瞧着他們。
他的聲音顯得有些蒼老,分明是個青年人燒傷的面孔,說起話來,卻像是風燭殘年的老人,像是下一刻就要窒息。
他的鑰匙很是陳舊,利落地開了門之後,這才沖兩個人說話:“請進吧,小店寒酸,但是裏面有煤油燈。”
說着,這個怪人就離開了。
門一關,葉銘庭看那個怪人,就總覺得是哪哪兒不對勁兒。
作爲一個醫者,除了在治療病人的時候,聶青和沒什麽講究,但是這會兒他心裏可是膈應的很,他第一個點亮了煤油燈,在房間四處到處照了一遍,确保沒什麽奇奇怪怪的玩意兒後,這才放寬了心。
“那今晚怎麽睡?我們兩個大男人的,睡一張床?”聶青和剛提議,就被葉銘庭的眼神殺了回來。
不得不說,他就算是站在那裏,什麽話都不說,在黑夜之中,聶青和都恍惚能夠看清楚他黑夜之中隐藏的淩厲眼神,像是一匹孤狼。
還别說,就算是他提議,他聶青和都不會答應的,一想到這個男人動不動就露出那樣想要殺了人似的眼神,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要真是同榻而眠,真擔心下一刻他就要被這個鬼男人給滅口了。
“你睡地上。”葉銘庭一副理所當然道。
“今晚上,你以爲你還能睡得着?”正當聶青和要反駁的時候,葉銘庭忽然又來了這麽一句,他不免有幾分詫異。
“你是說,今晚上這些人就要動手了?”聶青和有些疑惑,可是今晚他在這個客棧裏,都沒看見過什麽人,那些人又究竟是藏身在何處呢?
葉銘庭嗤笑一聲,有些嫌棄地掃了這個自己多年的合作搭檔,道:“要不然,你跟着我來這裏,是過來看戲還是享受生活的?”
“這三個人都不簡單。”葉銘庭冷了聲音,又稍稍放低了一點,道:“雖然還剩下一個沒看到,但是現在這兩個都不是什麽善茬,雖然現在還不知道這三個人究竟是誰。”
聶青和忽然想起來這個老闆娘在葉銘庭要上樓的時候,還有意無意地提過她的閨房是整個客棧住宿條件最好的,如果,葉銘庭去住的話,她願意免費。
雖然說的有意無意,又比較隐晦,還帶着那麽一丁點兒暧昧,但是聶青和還是能夠聽出來的。
“今日那個上來開門的半張臉,你看見了?”葉銘庭忽然問道。
聶青和嗯了一聲,随後便是一張疑惑的神情,葉銘庭見此,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似的,感歎一句:“真是和她一樣傻,難怪你們會成爲摯友。”
聶青和幾乎是秒懂他這話中話指的究竟是何人,還好白羽岚現在人不在這裏,要是在這兒,肯定得嗆你一聲。
“那個半張臉雖然走路有一點跛,但是步伐卻格外的平穩有力,甚至在下樓的時候,不需要任何的外力借助,整個人都是平穩的,像是端了一碗水一般,你覺得,這像是一個跛子能夠走的路麽?”
聶青和搖搖頭,很是贊同葉銘庭的說法。
“還有,他開門的手十分年輕,但是很有力,露出的指腹上有明顯的繭子,而那幾個繭子的位置,不可能是做其他的事情才養成的習慣,而是一個常年習武的人才會有的。”葉銘庭深深道。
聶青和這才意識到這麽多的細節,盡管他最開始就有意和這些人保持距離,并且在心底已經隐隐地給他們打上了危險的标簽,但是他卻并未注意到這些細節之處,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沒有跟錯人,葉銘庭果然是夠厲害的。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聶青和頭疼道:“我們之前是下來找其他的弟兄的,但是現在看來,似乎還是沒有任何人發現這裏,在我們之後,也再沒别的人要來住店的。”
并且,在這麽一個地方,像是将自己的頭顱懸在空中,這根本就不可能能夠沒有心理負擔地直接睡着吧。
葉銘庭掃了他一眼,蹙眉道:“你以爲呢?”
“嗯?”
“再等等,如果你的香沒問題,我想,今晚上應該能夠找到人了。”葉銘庭沉聲道。
他之前就和自己的下屬做過類似的演練,如果有一天被迫分散了,該如何避免任何敵人留下的障眼法,找到自己的同伴。
如果他們當真是沒有被那場大火灼傷,那現在應該是被人刻意引導着分離了,所有人都沒有聚在一起。
因爲一旦所有人聚集在一起,這目标過大,在逃命的同時,他們定然會選擇每個人獨自離開,如果抓一個人的話,在茫茫人海之中,還是比較困難的,他相信自己的下屬不會是那種沒腦子的要窩成一團逃走的蠢材。
有的時候,必定是需要舍棄點什麽的,棄車保帥,才是勝利之道。
聶青和聽從葉銘庭的吩咐之後,便也開始了這場守株待兔,他隐藏在黑暗之中,本來是要頂替葉銘庭藏身在被子之中,但是被後者拒絕了,葉銘庭甚至在被子裏塞了一個枕頭和别的軟軟的蓬蓬的填充物,然後将自己的外袍脫了下來,蓋在那東西上面。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兩人就躲藏在床後。
聶青和一邊幽幽的歎氣道:“這麽破爛的一家客棧,好不容易有這麽唯一的一張大床,結果現在還讓給這玩意兒睡了,人也不能睡上去,真是可惜可惜。”
“你要是想被人砍成肉醬,現在就可以上去睡。”葉銘庭在黑暗裏,悠悠然來了一句。
“當我沒說。”聶青和瞬間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