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治療郭玉的過程,她也算是親眼所見,郭玉在受到那樣殘忍的藥效之後,最後勉強能夠清除掉所有的毒素,也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才換來現在虛弱卻不再發狂的現狀。
葉銘庭像是猜到了白羽岚會來,在他意料之中,也沒有半分驚訝的意思,聽見聲音之後,這才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眼中帶着幾分笑意,道:“夫人關心固然是好,不過自己一個人跑來這裏,未免也太過危險了,如果夫人又遇上了那些人怎麽辦?”
白羽岚倒是沒有想過這麽多,聽他這麽一說,也沒怎麽在意,隻是莞爾一笑道:“我看你才是那個操心最多的人,這一路過來,你難道沒有在我身邊安插一些人保護我麽?”
她輕輕地挑了一下眉毛,帶着一分挑釁的味道看向葉銘庭。
後者忽然低頭一笑,早知道自己的夫人這樣伶牙俐齒,他是說不過她的。
“對了,我一路過來,倒是發現一點端倪,你是不是将這的人都給清掉了,所有的門口以及那些庭院,除了你嚴守着的我的住處,其他地方一概無人。”
葉銘庭笑了一聲的,道:“這裏本就不适合住人了,所以我早早地吩咐過他們,将這裏的人全部都給清走了,以免有任何人再次感染。”
現在那些病患躺在地上,忽然發出一陣陣極其難聽的嘶吼聲,一個個的,從床榻上已經翻滾到地上去了,臉色也開始以極快的速度變紅。
若非是那地面上有着難以掙脫的鐵鏈子,鎖住了他們的身體,估計現在已經在發狂傷人。
葉銘庭的設計倒是十分合理,每一條鐵鏈之間相距的距離,隔了兩三個人左右,就算是這其中有人發狂,也不會去抓到另外一個傷患者。
“那之前清場的人,包括祁連胥麽?”白羽岚忽然來了一句,沖着葉銘庭眨眨眼道:“我知道你将祁連胥關起來了,沒準兒不僅僅是因爲他做出的事情,恐怕也有我的緣故。”
說着,白羽岚笑了一聲,挑眉得意道:“說罷,之前祁連胥用匕首傷我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就算是他沒眼線安插在那裏,那也還有别的人知道這件事,譬如說聶青和,聶青和當時就在後面的屋子裏,後來她回到屋子的時候,他也在,他清楚前因後果。
按照聶青和和她的關系,以及聶青和與葉銘庭之間那捉摸不透的上下級的關系,想必葉銘庭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這次趁着祁連胥走錯一步,便将了他一軍,直接将人給關起來了,這理由用的那也是名正言順。
就連祁連煜這個合作方,身爲祁連胥的兄長,都沒能找到什麽理由,能夠将祁連胥放出來,還真是叫人大快人心呢。
“怎麽?看夫人的樣子,似乎爲夫替夫人報仇,夫人還是很高興的?”葉銘庭語中帶笑。
白羽岚挑眉,沖他眨了眨眼睛。
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這麽清楚明顯的事情,可就不要在嘴上說出來了嘛,真是叫人難爲情,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睚眦必報,是個小人呢。
葉銘庭輕輕笑了一聲,他難道還不清楚自家夫人究竟是個怎樣的性格了麽?
若說他家夫人,真要是面對什麽難事兒,卻絲毫不作爲,遇上了難處,也不講,那多半就因爲那個人不是自己人,況且,夫人的确是會記仇的人,一件小事能夠記得好久。
就像是祁連胥那次用匕首抵着她的脖子,雖然看似在祁連煜的面前,也就勉強算了,但是他知道,夫人恐怕心裏面可不是這麽想的,隻會是越發忌恨,恐怕恨不得再給那個祁連胥一刀子,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現在他替夫人做了這件事,她怎麽可能會不高興,隻是礙于面子,唱白臉罷了。
白羽岚走過去,挽住葉銘庭的胳膊,眼睛裏像是藏了一片星光,沖他笑着,眉眼彎彎,在他耳邊輕聲道:“那的确是該好好感謝一番我的夫君。”
葉銘庭被她這一聲甜膩的夫君兩字,差點兒連耳朵都紅起來,之前白羽岚拘着宮裏的禮節,以及兩個孩子,還真是很少叫他夫君,有事兒求他的時候,直接喚他丈夫,相公,或者直接喚他的小名兒。
他忽然覺得上次的決定果然是沒錯的。
他輕輕地咳嗽了兩聲,道:“這裏的病人還在治療中,你這兩日裏,去看看自己有什麽想要帶走的,早點說,也好早準備,我們應該要提前回宮了。”
眼見着他岔開話題,白羽岚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反而是眼裏藏笑。
隻見一抹绯紅悄然爬上了葉銘庭的耳垂,他與她都是這麽多年的老夫老妻了,沒想到現在失去記憶重見之後,這兩口子之間,倒是能夠再體會上一把新婚夫妻度蜜月的感覺。
葉銘庭一腳上前,便去察看這些人的情況了,如今聶青和受累,他讓他休息一日,這些事情,便須得他葉銘庭自己來做。
白羽岚站在後面,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不由得微擡着下颌,啧啧兩聲,她當初這選男人的眼光,那還真是錯不了。
昨晚上,她又記起來很多夢,自打後來和葉銘庭同床之後,她就常常做夢,記起來的都是從前的過往,不過這次,她竟然瞧見葉銘庭在教導她練劍和學習詩書琴畫六藝。
他每次在她面前展現出來的那些技藝,真真算得上是個大師級别的,每每都讓她驚訝不已。
甚至于他當初在湖中亭裏面彈琴,一襲白衣缥缈如仙人,三千長發,鴉青如墨,奏出來的音樂,不如平日裏的書生所彈,而是帶着一種戰場上的有力,殺伐果斷,一下比一下還要有力度,讓人仿佛正在戰場上浴血厮殺。
但是他彈奏起來那些仙樂,卻也絲毫不差,隻不過多了帝王的威嚴。
不僅如此,他除了擅長多數人都會點兒的琴棋書畫,六藝精通以外,甚至連那些刺繡之事都十分擅長,這讓她都有幾分自愧不如。
别人家都是夫人給丈夫送些荷包手帕,長襪長靴,但是她這裏就不一樣了,因爲她最開始的刺繡功底太差,這個男人在戰場上多數時候都需要自食其力,除了會做飯之外,自然許多時候也會需要自己縫補衣裳。
因而,就在白羽岚面前,他常常爲她做一些漂亮的衣裳上的刺繡。
後來她因爲開了許多店,需要學着做設計,但是自己刺繡的和設計圖上的,終究是會有偏差,也就讓葉銘庭教了她一陣子,那一段時間,她刺繡功底可以說是突飛猛進.
每每思及此,白羽岚都會自己感歎一聲,自己這究竟是撿到了什麽寶藏男孩啊。
現在還發現他的醫術竟然堪比神醫,隻不過很少展現,可能用的最多的時候,就是在治療她的時候了。
不過據聶青和所說,似乎他是有着自己不得已的苦衷,是舊日裏發生的一些事,讓他有一點心理舊疾,遲遲不能夠解決,便成了一塊讓人難以觸及的傷疤。
眼前葉銘庭正在爲那些人診治,他們喝了藥,已經在進行第二輪的痛苦,如今看來大部分人的臉都已經回歸到正常,看起來安靜了不少。
但是這才是最痛苦的時候,隻有在經曆過這次之後,才算是真正的好了。
“祁連胥的事情,我這兩日裏,就會放了他,你不必擔心。”葉銘庭忽然走過來,沖她來了這麽一句,讓白羽岚都有幾分詫異。
“我知道是祁連煜讓你來說的,不過我并不介意,因爲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葉銘庭沖她笑了一下,道:“我一直都遵從着之前我對你的承諾,我并不會因爲你成爲了我的夫人,我就會約束你,讓你不能夠做自己,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
頓了頓,他眼裏像是閃着光,熠熠生輝,補充道:“因爲一旦被我那樣禁锢着你的行爲和思想,你就不是你了,我的夫人,是個與衆不同的人,不能夠和平常女子相提并論,從昨日裏你和我坦白的話之中,我就可以明确地告訴你,我不需要你改變。”
說罷,他又轉身繼續自己的工作了,也并沒期待她回答什麽。
白羽岚愣愣地看着他,心裏漫出一股暖意,淡淡地笑着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會一直這麽信任你,不欺瞞于你,愛你。”
不可否認,方才葉銘庭的話,的确是将她感動了,她一直都知道他相信她,并且肯定她,甚至對那些于這個時代而言,驚世駭俗的想法,都可以給予肯定,因爲是她說的話,他就會去認真地思考着可能性。
葉銘庭在給一個病人點穴之後,嘴角輕輕揚起,祁連煜現在都自身難保了,雖然他很欣賞他,可是想要來打他的女人的主意,那可就不對了。
就憑他和白羽岚這麽多年的感情,即便是她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那也沒什麽關系,她絕不會如對待常人一般對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