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岚掙紮了兩下,無法,便就這麽放任他去了,她不由得暗自思忖,還真是關心則亂。
難道他這是忘記了,她當初和他一起面對刺客的時候,鞭子也揮得那般熟練且毫不手軟?她本可不必這樣被保護在身後,就像個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别擔心,我們來的時候,我就早已安排好了人,在外面接應,将這夥人一網打盡,若是趕不盡,也能挫傷他們的元氣。”葉銘庭皺眉道。
他自己都在費力地躲避着這些密密麻麻的箭羽,倒是想着還要來安慰一下她,讓她不要受驚。
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難道就要置他自己的安危于不顧麽?
不過現在她并不想讓葉銘庭分心,盡量是順應着他的動作來,等到那些弓箭漸漸消失的時候,白羽岚這才猛地一下掙脫葉銘庭的懷抱,将腰間纏繞着的繩子給解了下來,随手一揮,便擋去了不少的箭矢。
正因如此,她也給了葉銘庭一部分反應時間,在她的反擊之下,葉銘庭已經将腰間佩劍給拔出,與她并肩作戰。
他劍法淩厲如斯,依稀可見在戰場上遺留下來的肅殺之氣,長劍折射出冷厲的寒光,映照出他冷厲的面龐,面對敵人之時,絲毫不心慈手軟。
隐藏在暗處的人,似乎知道他們之前派來的細作,已經被葉銘庭抓走,現在埋伏在外面,在沒有得手之後,竟然也絲毫沒有要現身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白羽岚便沒再聽見對面有動作的聲音,卻仍舊是絲毫不敢放松。
隻聽見身邊人低聲與她道:“小心,人還沒走完。”
然此時葉銘庭的人呢,已經沖着那一撥人追了出去。
白羽岚沖他點了一下頭,便開始留心周圍。
可等了許久,也不見那邊有任何動作,她擰眉道:“人好似已經離開了。”
在不遠處靠牆的一棵樹後,那雙本該盯着她瞧的眼睛,已經從牆後消失了。
“嗯。”葉銘庭剛要将腰間長劍收入劍鞘,就在此時,突然一支弩箭猛地一下發射過來,氣勢洶洶,接二連三,這個弓弩手顯然是個好手,每一支都極其有力,且招招對準的就是葉銘庭,連發數十箭。
葉銘庭剛閃過一支,下一支已經快的他幾乎閃不過去,畢竟方才已經打了一場體力戰,他如今的氣力自然是沒有最初好。
“小心!”就在葉銘庭躲過身前一支弩箭之時,他背後猛地一下也竄出來一支。
白羽岚本想用鞭子将那弩箭給揮掉,然而身體卻早已快過手上的動作,她猛地一下将葉銘庭推開,那支弩箭擦着她的手臂皮膚而過,因力道極大,竟然能夠直接蹭破她手臂上的皮膚。
弩箭上顯然是塗了毒,就在她手臂上蹭破了那一箭之後,那塊皮膚,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猛地一下就泛黑了。
毒效極強,隻是一瞬,白羽岚就已經兩眼發昏,眼簾使勁兒擡了擡,最後還是撐不住地合了上去。
臨昏倒之前,她還不由得爲自己這悲慘的命運歎了一口氣,要是今日裏因此而死翹翹了,那她還真是有夠倒黴催的。
葉銘庭臉色一片鐵青,隻聽得他的長劍劃破虛空,帶着淩厲的劍氣,将圍牆邊的大樹震得樹葉簌簌落下,然而那樹後的人,已經消失不見。
葉銘庭自然也耽擱不得,現在已經沒有别的事情,能夠趕得上白羽岚的性命。
聶青和方才因爲和他的部下一同前去追人了,整個庭院裏,隻剩下他的近衛和親信。
他猛地一下将白羽岚打橫抱起,心中已經翻騰出一片苦澀,這已經是多少次,她要爲了他,受這種無名傷。
隻怪現在他硬頂着這個讓人忌憚的身份,和他在一起,永遠不能夠像坊間的普通百姓一般,享受平靜安甯的生活,注定要過上這種在刀口上舔血的生活。
“我不在乎。”回憶深處,一個身着煙粉色紗衣的女子,就這麽俏生生地盯着他瞧,道:“我不在乎,隻要是能夠和你在一起,這就足夠了。”
說罷,女子在時光的深處,沖他回眸一笑。
“可是我在乎。”他看着懷中的人,不由得喃喃自語道。
心中酸澀感,揮之不去。
他将白羽岚放平在床榻上,給她探了探鼻息,又開始把脈,她的身體情況,顯然不容樂觀,那毒實在是來勢兇猛,針對他的,必然是想要他最好能夠立刻毒發身亡。
他從懷中拿出一個精緻的小玉瓶,這是之前聶青和給他用的續命丹,以防離開皇宮之後,被人盯上,身受重傷,而他這個禦用神醫,也什麽都幫不上,隻能将自己珍藏起來的寶貝,這藥草難找,煉制難熬的續命丹全部給了葉銘庭,也才三顆。
他用手要将這顆藥丸塞進白羽岚的嘴裏,但是白羽岚的嘴唇卻是半點都沒有睜開,她嘴唇也已經泛了青色,整張臉在灰白的程度上,還有些發青。
他看着她半晌,旋即含上了那一粒藥丸,随後緩緩地湊近她的嘴唇,将這顆藥抵進了她的喉嚨之中。
等到看見她将藥給徹底吞咽下去,這才抽身而起,去藥房翻箱倒櫃地找藥材,平日裏他翻動那些藥箱的時候,抓藥材的時候,最是沉穩不過,就連當初的師父,都對他冷靜自持這一點贊不絕口。
然而現在,他要抓藥的手,都忍不住有些顫抖,好幾次都抓錯了藥材,又重新來過。
“主上,您不如将藥方寫出來,由屬下們煮藥熬藥去,主子也可以夫人。”十二忍不住從陰影裏走出來。
葉銘庭這才動身去寫藥方。
“相信夫人這樣善良的人,定然能夠逢兇化吉的。”十二同樣也十分難過,因爲夫人是他見過最好的人,這麽善良又對每個人都很好的人,要是就這麽遇難了,他想,那可真是天道不公。
“但願如此。”葉銘庭将藥方遞過去,道:“不要将藥弄錯了。”
說着,他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皺眉吩咐道:“将我那一套最完整的針拿來。”
十二愣了一下,随後立刻就去尋他們這次帶出來的東西了,主子會醫術這件事,恐怕沒幾個人知道,也許久沒有再動過他的醫術了。
現在夫人出事,主人總算是也将自己荒廢許久的醫術也拿了出來,真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葉銘庭得了那套他曾經格外熟悉的針,熟稔地撫摸着這布袋上面的紋路,已經有些磨損,心情複雜,随後他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道:“希望這也是我的新開始。”
他動手爲白羽岚針灸,要将她體内的毒素逼出來,每一針,紮在人的身上之時,都覺得十分熟悉,盡管多年不曾動手,然而現在卻依舊是沒出半點差錯。
更何況,他從未如現在這般這麽認真而又憂慮地去爲一個人診治,從前都是救不下來,便也不會多過執着,然而這次不一樣,他的心境同樣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隻希望自己的診治再如何也要起到一點作用,不要再讓她倒在他的眼前。
“從前我也知道一個人的滋味,卻并不如現在這般清晰。”他沉聲道:“但是習慣了你的陪伴之後,我不願再孤身一人。”
他将白羽岚半抱起來,讓她盤腿坐在床上,随後自己盤腿坐在她身後,一掌拍向她的後背,白羽岚的身體裏尚且還有毒素作祟,他趁着現在施針的空檔,同時開始爲她逼出毒素。
被他這麽用力地施了兩掌之後,白羽岚猛地一下吐出兩口鮮血,血液從嘴角溢出,已然是黑紅色的。
葉銘庭尋着她的穴位,開始爲她疏通經脈,用針将心脈護住,随後又開始将她手腕的毒素全部逼至一處,整整一個晚上,他都沒有從房間出來,比他在戰場上厮殺,都要更加消耗内力。
等到天将明的時候,房門才打開,葉銘庭穿着一件長衫,披着一件玄鳥外套,一頭青絲未束,沖門口守着的近衛道:“藥端過來。”
雖說這些人都是他的近衛,但是葉銘庭做事向來是要留個心眼兒的,譬如說現在他幾乎都是将事情交給十二來進行打理的,至少在對白羽岚的事情上,十二足夠上心。
下人很快就端了藥上來,葉銘庭也并未讓他們進屋,而是自己親手爲白羽岚端進去。
他要關門的時候,忽然又問了一句:“聶青和,還沒回來麽?”
近衛垂下頭,禀告道:“啓禀主上,一日未回,但昨晚的弟兄有捎消息回來,無礙,隻是那邊的事情有些棘手,聶神醫也正在查。”
查來查去,不過就是那麽幾股勢力,葉銘庭又再問了一點細節,便端着藥進去了。
相較于昨日裏,白羽岚的臉色已經要好了許多,如今面色雖蒼白,但依稀可見紅潤的生氣,他看着白羽岚,神色便溫柔了起來,知道她喝不下去藥,便循着昨日裏的法子以口渡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