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尚未住在宮廷之時,白日便拘泥于侯府内以及各店鋪下大大小小的瑣事,夜晚方能有些空閑,瞧盡夜裏的十裏長安燈花,萬家燈火,喧嘩的鬧市。
後來進了宮,便越發拘束,有時候守着宮廷的規矩,爲了不給他添麻煩,便在宮中給自己解悶兒,但終歸不是她心中所向往的世界。
後來在皇家秋狩之際,兩人落入了懸崖下,望見那瀑布流水,碧草繁花,她難得才有了興緻,他的夫人,合該是無拘無束,能暢遊在天地間的人,而不是籠中的金絲雀。
“喜歡。”白羽岚的眼睛都亮了亮,她咧嘴笑了笑,道:“原來,你将我叫出來,就是爲了讓我來看這個,這個驚喜,我很是歡喜。”
說罷,她稍稍側臉,在他的額頭上落下輕巧的一吻,笑聲如風中在搖曳着的清脆的鈴铛,對他道:“獎勵你的。”
葉銘庭登時就起了興緻,本來是騎着馬在這片草原上慢慢地走着,但是他忽然用鞭子抽了一下馬背,加快了速度,白羽岚都能聽見那急速刮過去的風聲,在她耳邊呼嘯而過。
白羽岚愣了一瞬,随後沒有半分害怕和拘束,反倒是沉浸在這一場迅疾的奔跑之中,她的眼睛裏亮的仿佛有星辰在閃爍。
“駕!”葉銘庭又喝了一聲。
她忽然幻想出一個青年得志的将軍,在凱旋歸來之後,縱馬馳騁,一日看盡長安花的樣子,俊逸潇灑,意氣風發。
兩人在草原上又轉了一圈之後,便尋了一個地方下了馬,躺了下去。
“等到這裏的事情辦完了,我們何時回宮?”白羽岚在一邊詢問道。
雖說最初她心裏是十分抗拒回宮的,但是現在想到如果是和身邊的人一起,好像也很不錯。
“我回去了還能自由出宮麽?”她忽然側過身來,定定地瞧着他。
“可以,但是你需要帶着暗衛或者侍衛一起,如果沒有我陪同的話,不然,按照外面現在這混亂的局勢,那些人虎視眈眈,定然是将你當做眼中釘的,你的身份會讓你很危險。”
白羽岚笑了一聲,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還好她能夠自由出宮,要不然整日裏跟着那些人虛與委蛇的,她可要累死。
“那就多謝我的郎君了。”她沖他眨眨眼道。
在外面放風的時間不能太久,葉銘庭目前倒也沒想好究竟何時回宮,不過待處理完所有事之後回宮,時間上應該大差不差。
白羽岚心中倒是知道的,葉銘庭和别的人做皇帝的原因不一樣,他從前是個有聲望又有金錢的權臣,朝野上下,根本就沒人能和他對着幹的那種。
就算是皇帝,明裏暗裏地針對他,都要掂量着三分。
他做皇帝,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關于他從前的身份,以及對當時效忠皇帝的恨意,要報仇雪恨,隻有這一條弑君之路,再加上對于現下黎民百姓深陷苦海的同情,讓他擔負了這份責任。
否則,按照從前的吃穿用度,也與現今差不了多少,甚至空閑時間較多,人也過的比較安穩。
兩人前腳才剛踏進府邸,後腳就有小厮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同兩人禀告道:“大人,神醫叫您過去一趟,說是東西已經做好了。”
白羽岚愣了一下,東西?莫非是解藥已經研制好了?就等着她們去取了?
她這一個愣神,卻突然見葉銘庭一腳将那小厮給踹倒在地上,正捂着胸口,嘴角溢出鮮血,正目光兇狠地看向兩個人。
白羽岚還沒從這眼前的變故之中反應過來,有些詫異,這究竟是個什麽情況?葉銘庭怎麽會突然對這個小厮動手?
葉銘庭的聲音一瞬間就冷了下去,呵斥道:“說!你究竟是什麽人派來的!有何居心?”
不過這種話,一般都是不會有人回答的,更遑論是想着要來害他們的人。
可葉銘庭征戰沙場數年,後又做了這麽多年的權臣和皇帝,對待這種奸細和敵人,向來是有着自己的一套法子,恩威并施,或者是嚴加刑罰,絕非是一般人所能承受。
就在那小厮似乎是要動手自盡之時,一個暗影從角落裏猛地一下飛出,眨眼之間,便将那小厮身上的匕首給震開了去,用繩子将那人雙手反綁,打了個死結,順便直接将他的嘴巴都用絹帕給堵上了.
這人瞧着倒是眼熟,像是葉銘庭身邊的暗衛,等到處理完這事兒後,那暗衛才半蹲下身,似乎是在等着葉銘庭給他做一個指示。
“帶下去,務必将主使者和這次的目的交代清楚。”葉銘庭冷冷道。
那暗衛領命之後,便要帶着人退下,但是視線一掃過白羽岚的時候,明顯透露出十足的驚喜,若非葉銘庭本人還站在這裏,白羽岚有理由懷疑,這個人是不是下一秒就要跑上來與她認親了。
思及此,待那暗衛神不知鬼不覺離開之後,她整個人還有幾分恍惚,神思不屬。
“吓着了?”葉銘庭在一邊問了一聲。
“沒有。”白羽岚搖搖頭,眼睛彎彎地瞧着他,道:“隻是方才覺得有幾分詫異罷了,你是怎麽那麽快就發現這個人不對勁兒的?”
“還有,那個暗衛,似乎認識我?哦也不對,我們從前本來就是一起的,認識我倒不奇怪,奇怪的是,那個暗衛似乎和我關系十分不錯的樣子。”
白羽岚提出自己的疑惑,與葉銘庭一邊走,一邊聊着道:“可惜你方才站在這兒,他看着我的時候,像是高興的立刻就要來和我說話,但是估計是怕了你,不敢上前。”
“的确。”葉銘庭點頭,道:“你算是他的恩人了,現在我常将他安排在身邊做近衛,也是拖了夫人你的福氣,他當然是該感謝你的。”
他三言兩語便将當初的事情給講清楚了去。
這個暗衛叫十二,當初犯了錯,辦事不利,那時的葉銘庭處罰自己手下人的手段,倒是要比處罰敵人還要來的厲害,不死也要脫半層皮,後來這位十二幸得她的求情,勉強躲過了一番懲罰,後來又越發的發憤圖強。
到了最後,甚至在她讓他有意無意的指導下,成爲了暗衛長,也是葉銘庭目前的得力助手,因而現在見了白羽岚,倒是比見了他的這位主子,都要高興的多。
“原來我從前也是有這麽忠誠的小弟麽?看來混的是不錯。”白羽岚掐着下巴,思忖道。
“你若是真想要人跟在身邊,想要多少個崇拜你的,我就能夠給你找來多少個。”葉銘庭在一邊補充道。
盡管他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算了算了。”白羽岚擺擺手,歎氣道,這個男人的占有欲還挺強的啊,這都能吃醋,幹脆日後叫他九州第一醋王好了。
雖說方才那個小厮是一個前來假的報信人,但是葉銘庭還是帶着她去了聶青和的住處,一打開門,便是一股子藥味兒撲面而來,将整個庭院弄得都快要飄起來一層薄薄的綠色的藥霧了。
白羽岚捏着鼻子,咳嗽了幾聲,喚道:“聶青和?聶青和?你人還在裏面麽?”
這裏頭不僅藥草熬出來的霧氣很重,就連煙味兒也挺重。
感情她就出去這麽一會兒,聶青和自個兒在裏頭,都快要将房子燒了不是?
聽見她的呼喚聲,裏頭勉強還回了聲兒,看來這人還是沒被嗆死在裏面。
過了一會兒,她便瞧見聶青和臉上沾着許多粘稠的綠色液體,從裏頭走出來,若不是他穿的這一身眼熟的袍子,她還要以爲是哪個妖怪。
“你,你怎麽給自己整成了這麽個鬼樣子?”白羽岚指着他的臉頰道:“這臉上黏糊糊的東西是什麽?難道是你熬藥草的時候,鍋爐給爆了?”
聶青和搖搖頭,開始給自己慢條斯理地用手帕擦着臉上的藥汁兒,淡淡道:“出了一點兒意外,不過.”
他眼睛亮了一下,道:“我研究的東西,開始有成效了,那血清雖然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是我将它稍稍改了一下,如今需要去找一個人來試試藥,基本能夠斷定,這就是解藥了。”
白羽岚也被他的情緒感染了,眼睛猛地一下睜大,笑了一聲,道:“沒想到你果然是個醫學奇才!”
說着,她也不管聶青和身上沾着的那些奇怪的液體,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交給你果然是沒錯的,這才幾日,你竟然就給做出來了!真是太厲害了!”
“方才,有人想要帶我們來這裏見你,說是你的解藥已經做出,但是那人鬼鬼祟祟,是個細作,我想,你這裏應該是有危險,如今那人被抓,不知那些想要出手的人,還會不會出現。”葉銘庭打斷兩人喜悅的氛圍,将方才的事情說出。
聶青和猛地一下冷了臉,聲音沉靜下來,道:“别動!小心,周圍有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