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着青衣,坐在小藥爐子面前,一本正經地同她講着歪理,道:“對于我這樣的神醫而言,那肯定是疑難雜症,尤其是眼前這樣的,才能讓我有點興趣了。”
在陽光明媚之中,他擡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屋中的境況,道:“喏,那屋裏頭的人,得的那病,我之前可從未見過,倒是能夠成爲一個好素材。”
她印象之中,有過那個病人的模樣,身上起着滿身的紅疹子,像些長在身上的紅疙瘩似的,甚至有些都潰爛了,密密麻麻的,看着叫人後背發麻。
然而那個青衣男子卻是熬藥加施針,忙的不亦樂乎。
面對着病床上那個渾身看着格外膈應人的男人,絲毫沒有半點嫌棄,盡到了作爲一個醫師的責任與擔當。
不得不說,她當時看見那一幕的時候,還是很感動的,聶青和的确是一個很好的醫師。
然而這件事還沒過去多久,他就又刷新了她的認識。
在那之後,又有過一個病人曾經來找過他,但是聶青和的态度卻是來了一個三百六十度大轉變,那人并非是患的什麽絕症,卻也叫一些醫師沒法醫治,不得已,又來尋求聶青和的幫助,但是後者拒絕了那人的請求。
白羽岚忽然神色有些奇怪地看了聶青和一眼,一個勁兒的意味深長,問出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道:“你是不是,以前從來都不救治那些你不感興趣的病人?”
聶青和愣了一下,從先前的詫異,轉眼間就笑開了,道:“看來白夫人是記起來很多啊,不過您說的這點,那倒不是,看來您光記得我不好的一面了,也罷也罷,有些起色就好。”
白羽岚撇嘴道:“看來,我猜的不錯了,你在暗中幫着我恢複記憶,但是我問你,你卻一直不承認,啧啧,看來,是和葉銘庭、瓊名之間,都有聯系了。”
聶青和自知失言,随後咧嘴讪讪笑着道:“你可别聽我一面之詞,就這麽瞎猜測啊,我這個人說話也不是很靠譜。”
自祁連胥回來星辰閣之後,星辰閣上的氣氛就不是很對,平日裏是極其安靜的,每個人都靜靜地做着自己的事情,而現在,隔很遠,都能聽到祁連胥的聲音,以及一衆人開懷大笑甚至是縱酒奢靡的樣子。
整日裏,伴随着莺歌燕舞,絲竹管弦之聲,從未間斷過。
祁連煜一向嫌棄祁連胥的生活過分嘈雜的很,兩個人直接一人住東苑,一人在西苑,就算是中間都是長廊閣樓的建築将兩人的距離隔得挺遠,但是祁連煜仍舊是覺得不夠似的,還在祁連胥外頭圍了個圍牆。
如此一來,他真是做到了眼不見心爲淨。
真不知道,這一個老頭子生下來的兩個兒子,性情上面怎麽變化這麽大。
大兒子雖說表面上殘暴邪佞,但是骨子裏卻是個不近女色,卻作風嚴謹的人,沒人能夠看透他的想法,但是小兒子,卻是個混不吝,整日裏肆意的很,作風完全不受任何人約束,并且過于自我,是個叫人覺得很麻煩很頭疼的人。
白羽岚看着這眼前的一條長道,忽然不知究竟該往哪處去,能夠避開那人。
前來接引她的郭管家到了,沖白羽岚做了一個恭敬的鞠躬禮,随後擺出他那慣常笑面虎一樣的表情,道:“随我來。”
白羽岚默不作聲,就這麽跟着郭玉去祁連煜的住處。
這個地方,她都待了大半個多月了,但是直到現在爲止,都尚未怎麽搞清楚,這裏的路,究竟是怎麽走的,或許是禁制太多,即便是裏面土生土長的人員,也不一定能去過每一個地方。
“昨日裏,聽聞白姑娘遇上了我們這裏的混世大魔王?小少主?”郭玉走着走着,忽然就同她唠嗑起來,雖然聽得出來他的話裏也沒積分好意。
但是白羽岚還是秉着好心的态度,認真回答道:“的确,怎麽?現在想來看好戲,可沒那個機會了。”
郭玉隻是輕聲笑了一下,并未多說。
白羽岚正覺這人奇怪的很,照理說,星辰閣裏面的人,包括星辰閣内發生的任何事情,他這個魔鬼管家都應該是知道的,昨日裏那麽大的動靜,他非但沒出現,反而今日裏還假惺惺地來問她一句。
若不是因爲要來惡心她,那還真是叫人詫異。
思量間,兩人就已經到了祁連煜的住處,這兒砌着高牆,走進裏面,倒是發現修繕的是一片富麗堂皇,雖說用料并非是黃金鑽石,卻是砌的漢白玉階,不知是何名貴物做的牆,門内正大廳門前,還有着一座玉雕的麒麟,正在噴水。
祁連煜正半靠在一塊玉榻上,給身前的錦鯉喂食,一頭青絲散落在榻上,逶迆的像一幅山水墨畫。
白羽岚眉頭一挑,這位星辰閣的公子果然是家大業大,也難怪随随便便一請,就能夠找到一堆人來給當初的一個‘瞎子’跳舞,這出手,實在是闊綽的很啊。
她深呼吸一口氣,聽見郭玉在前面躬身禀告道:“白姑娘已經帶到了,少主還有什麽吩咐,如若沒有,屬下就先行告退了。”
他話一說完,祁連煜就擺擺手,示意他先行退下。
郭玉一離開,白羽岚站在原地,就覺得頗有幾分尴尬,看着她站在那兒,頗有幾分局促,又不知道該幹嘛的樣子,祁連煜不由得笑了聲,心頭莫名湧過一絲絲暖流,擡了擡下颌,道:“過來。”
白羽岚眨眨眼,這就走了過去。
她心底倒是清楚的,其實自己現在待在星辰閣,雖然是長伴在祁連煜身邊,在外人看來是風光無比,至少她是唯一一個能夠接觸這個男人,卻沒有被他直接呵斥出去的人。
但是她何嘗又不明白,這分明就是在将她當一個順手的丫鬟使呢。
也不知道在她背後暗自琢磨着籌劃的人,究竟是在做什麽打算,是要叫她留在這裏多久?
“心不在焉?”祁連煜覺着今日裏的白羽岚,話似乎少了很多,不僅如此,還老是走神,便是看她那個表情,都知道她的心思定然是飛得很遠了,不知道去哪兒了。
白羽岚猛地一下回過神來,道:“隻是在想事情罷了。”
“什麽事情?”他尾音勾了勾,發出一聲輕笑,道:“可否與我一說?”
白羽岚讪讪笑了一下:“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罷了,我就不同你再多說了。”
“昨日裏,因爲祁連胥欺侮你,而我并沒有懲治他,所以你很生氣?”祁連煜在一邊自顧自地猜疑道。
這倒是叫白羽岚詫異不已,他怎麽就覺得,她會認爲她一個來此不過區區百餘日的女子,就能夠影響到他,甚至因爲她去懲治他的弟弟?
她腦子裏還沒有浸這麽多的水,自然是不會自戀到如此地步。
于是,白羽岚搖搖頭,回答說不是。
之前郭玉帶她進來的時候,稱呼祁連胥爲小少爺,但是卻也并未稱祁連煜爲大少爺,就是少爺二字,可見,在他心中,是将祁連煜當做一個真正的少爺,這個星辰閣的未來的繼承人來看的。
白羽岚心中歎氣,她怎麽就發現了這麽多的貓膩呢?發現這麽多的細節,是不是要被滅口啊。
“今日我需要出去星辰閣一趟,你是想與我同去,還是留在這裏?”
祁連煜這倒是百年都難得見一次來征詢她的想法,白羽岚自己都快要被自己的魅力所折服了,難不成,她還真是踩了瑪麗蘇光環?
現在最近這段日子,祁連煜對待她的态度,還真是三百六十度大反轉啊。
“留在府中,若是之前,定然是可以的,但是現在多了一個您的弟弟,恐怕我要是沒了你的庇護,他可能更想将我拖進什麽私人監獄。”頓了頓,白羽岚聳聳肩,道:“我可不想嘗試一下那種感覺。”
祁連煜被她這番話弄得輕聲笑了一下。
她言下之意,莫非是說她就一點都不害怕他的麽?要知道,他要是真想動手的話,恐怕她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祁連煜這次去的地方,白羽岚并不是很熟悉,并且,在這三不管地帶,地方足夠狹小,若是連去的路都不認識的話,那也真是挺稀奇的。
而現在,她就在這一片茂林修竹之中,尋尋覓覓許久,跟在祁連煜的身後,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怎麽走,就瞧見了一處很大的住宅。
這倒是頗有一點那聊齋志異裏頭的精魅妖怪住處的感覺。
不過她私下猜測,這應該是在外頭設立了八卦陣,估計沒個本事,還真是難以走進這一堆竹子裏面的宅子門前。
“少主奔勞許久,進屋的時候,多歇歇吧。”郭玉在身後提醒道:“畢竟這件事,也急不來,少主前段時間,身體剛剛恢複,這邊,我已經着手将大部分事情處理好了,隻等少主點頭。”
不愧是一個盡職盡責、盡心盡力的管家,白羽岚看着郭玉神色不變,身姿挺拔,額頭上已經滲出了許多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