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岚沉默一瞬,随後挑眉道:“你可别将老相好老相好的,一直挂在嘴邊上,我聽着不舒服。”
這至少在話本子裏面,她和那個徽朝的皇帝是十分恩愛的,現在從他嘴裏脫口而出,倒像是她在腳踏多少條船似的。
祁連煜被她這話弄得還有幾分奇怪,看着白羽岚怔愣了好一陣子,不過片刻之後,他登時就回過神來,嘴角輕牽,露出一個笑:“那就依你的話,下次不再提了。”
不過祁連煜說的倒也是實話,次日晚上的時候,他就安排了她和這位故人見面,似乎那日将她帶去星辰閣的背後,聽見了兩人的牆角,其餘之外,并無打算對她藏着掖着。
甚至于,祁連煜還爲那人特意設了一個晚宴,除卻星辰閣外圍防守的人,幾乎都可以來享受這個晚宴。
四下莺歌燕舞,十分熱鬧,然而星辰閣除卻守衛的人之後,人數并不算多,故而正好将所有的位子坐滿,顯得很是整齊。
那祁連煜口中的故人,也正出現在宴會開始之初。
四五個十六七的少女,穿着火辣的裙裝,露出纖細的腰肢,腳踝上系着清脆響着的鈴铛,環抱着鼓,一邊敲擊着鼓,與鈴聲奏出美妙的音樂,一邊足尖輕點,挑出曼妙的舞蹈,賞心悅目。
在鼓聲和鈴铛響徹整個大殿之時,那位故人身着一襲藍白色廣袖長袍,黑發用相應色的綢緞緊緊束着,身負一支長笛,就那麽款款而來,仿佛腳下生蓮。
他身側跟着一個白衣小童子,頭上紮着個跟包子似的發髻,瞧着蠻可愛的。
白羽岚坐在祁連煜一側,瞧見了那位故人,他的眉目,由遠及近,愈發清晰。
待到那人已經站定在祁連煜跟前的時候,身側之人才含笑問她:“怎麽?可還記得他?”
他說話的時候,白羽岚能感覺到其中有些看好戲的味道,或許是打心底也覺得是在看笑話。
白羽岚斜睨了他一眼,冷哼道:“失去了的記憶,哪裏是那麽容易,你說要記起來,就會記得起來的?”
看白羽岚的眼神,他也知道是踢到了鐵闆上了。
祁連煜握拳咳嗽了兩聲,擡眼看那人道:“别來無恙,一年不見,令羽兄倒是愈發意氣風發了。”
令羽空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獨獨在白羽岚身上停留的時間久了一些,不過待他發現白羽岚瞧他的眼神則是冷冷空空的,全然沒有半點熟悉感的樣子,不由得有幾分灰心喪氣。
原來,調查得回來的結果,竟然是半點沒錯,她當真是将當年是忘得一幹二淨。
不論是葉銘庭,還是他,通通都不記得了,前塵往事,一筆盡勾銷。
白羽岚感覺到這個仿佛跟神仙差不多的男人,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就迅速離去了,心下不知爲何,竟然掠過一絲絲惆怅。
片刻之後,這一股子的惆怅,又很快被她從腦海之中甩過去。
“别來無恙。”他沖祁連煜甩出這麽一句話之後,便拂袖而去一邊落座。
白羽岚看着他,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眼前的這個男人,應該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他應該是溫柔卻清冷,卻又表現的十分體貼,總是能夠事事考慮得仔細,逢人就是一張笑臉迎人的樣子。
盡管他現在表現出如此,卻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不過,她究竟是爲何覺得這樣不對,又說不出來個所以然。
方才,那人投在她身上的眼神,似乎停留了很久,一雙眼睛之中,仿佛蘊含着千言萬語。
白羽岚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的視線,又轉而回到那宴會上正在跳舞的舞女之中。
身旁一人抵了一下她的手肘,白羽岚轉頭去,便看見祁連煜似笑非笑的眼神,挑眉,以眼神示意她去看那個貴賓的方向。
“有好戲看了。”祁連煜笑了聲。
白羽岚順着他的指引,往那頭看過去,便發現那人身邊正有一個女子,是在爲他斟酒,但是隻一瞬間,那女子便佯裝自己快要摔倒的樣子,腳下一個趔趄,就要往令羽空身上倒過去,那手中的酒,本要灑到那人身上。
殊不知,那人明顯就是個厲害的練家子,腳下一頓,猛地一轉,就直接躲了過去,猛地看了那人一眼,眼神狠辣,将那女子的胳膊猛地一拽,再往前一扔。
那個嬌滴滴的姑娘,便直直地摔在了前面的台子上,甚至生生地給從胸腔處逼出來一口血,精心挽起來的頭發,也散亂了,衣襟淩亂,看着十分狼狽的樣子。
“你就是這麽服侍人的,沒想到堂堂星辰閣,還有這或者那個低素質,一點禮儀教養都沒有的女子,真是佩服你們閣主教育人的方式。”他出聲諷刺道。
那女子臉色難看,此時被扔于衆人視線之中,難免有些難堪,身側都是她身邊的同袍,平日裏她因爲舞技和自己的美貌,難免總是要高人一等,如今受到這般羞辱,心裏自然是有些氣不過。
祁連煜在白羽岚身側,一副笑意盈盈的樣子,嗤道:“我就知道,會發生現在這一幕,這紅菀平日裏看着倒是鬼精靈的,到了這種時候,腦子卻不怎麽靈光,這人看着就像是那麽好勾搭的人麽?”
最後一句,他甚至是用了一句半笑半諷刺的意味來說的,也不知道,他怎麽就對那人意見那麽大。
“之前也有過類似的事情?”白羽岚詢問他。
後者聳聳肩,無視紅菀向着高位這兒投來的幾分求助的眼神,同白羽岚侃道:“是有過,不過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了,所以她們現在要是不記得,倒是也情有可原。”
說着,他的眼神又變得有幾分趣味了,看着白羽岚頗有幾分打趣的意思,道:“知道爲什麽嗎?因爲目前能近的了他的身的女子,隻有一個人。”
說着,他挑眉道:“猜猜是誰?”
聯想到之前祁連煜說她和那位公子的關系的時候,那眼神和語氣,白羽岚後背一寒,啧啧,總該不會是說的她吧?畢竟他還說,她從前和這位是老相好?
就算是她對此人無意,那就沖他剛才看她的眼神,她也覺得,肯定會有那麽一點兒故事的,那個唯一能夠近身的女子,總該不會就是她吧。
看着白羽岚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化多端,祁連煜笑了一聲,道:“看來你的腦袋還是很靈光的,那個女子,自然隻能是你。”
世人皆言,這位竹公子是個溫文爾雅的性子,又待人溫和,加上識兵法知六禮,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不僅如此,身份又很尊貴,世家出身,從出仕以來,就備受皇帝青睐,一路節節高升,使央國多少女子趨之若鹜。
即便是,現在他已經竄了前朝的位了,但是整個王朝之中,竟然沒有一人去指責他僭越和造反的,反倒是能夠稱贊他的好德行,單單是沖這一點,他就不得不佩服這個心機和手段都很高明的男人。
“在央國,坊間百姓,朝中百官,哪一個不是說他最爲好接近,且有着翩翩如玉公子風?”說着,祁連煜爲自己斟了一盞酒水,啜了一口,啧啧兩聲,道:“可是我最爲清楚他的,他是個什麽人呢?你看今日裏發生的這種事,就能看出,此人可是沒有半點憐惜之情的。”
說着,在白羽岚疑惑的眼神中,他笑着道:“但凡是要靠近他的女子,多半是被他遣走邊疆了,要不然就是下場凄慘。”
可是這世間,竟然像是被蒙了心似的,竟沒一個人,能夠相信他們以爲的溫文爾雅的王,在骨子裏,竟然會是這麽一個德行。
“我最開始,也是你說的那些人一樣,那麽以爲的,畢竟,他看着的确是很好相處,有些叫人如沐春風的樣子。”就像是那話本子上說的。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祁連煜嗤笑一聲:“那是自然,對你是不同的,畢竟當初可是因爲你,差點兒錯了王位和權力,若非你選擇和徽朝的皇帝走了,現在他估計可不會有這麽大的成就呢。”
“小女子知錯了,還望大人海涵。”匍匐在地面上的女子,總算是認清了自己的現狀。
不管她在星辰閣混的多麽風生水起,少主的性情也是變化多端的,上一刻是晴,下一刻就是傾盆大雨了。
少主平日裏隻似乎很少管這些瑣事,通通交由郭玉進行打理,但就算是發生了什麽,少主也依舊不會來管她。
認清了現實之後,紅菀便選擇果斷認錯,調整了自己的姿勢,做出一個恭敬下跪的姿勢,頭抵在自己的手背上,整個人行了一個大禮,道:“小女子隻是星辰閣微不足道的人,并不能夠代表少主的行事作風,小女子願意受罰。”
“星辰閣公子的人,我可不敢輕易罰。”令羽空冷哼一聲,也不再追究,隻是很掃興,就連這宴會都沒看下去,便早早的離了場。
令羽空一走,紅菀心頭便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她本想悄悄退下,但是礙于這裏的規矩,并不敢這般做,不過心頭仍舊是很忐忑得緊。
按照郭管家對這裏的規定,她今日裏的行爲,是觸犯了星辰閣的法則的,若是沒有挽回自己的罪過,便要受到劇烈的懲罰,其中之一,便有将人直接扔去那後山的狼群之中,再無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