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她沒來由地想到。
身邊的人輕輕嗤了一聲,道:“原沒想到,姑娘竟然還通曉詩文。”
白羽岚眉頭輕輕蹙起,又迅速舒展開,她噗嗤一聲笑出來,道:“你如何覺得我不會詩文,莫非我一開始就給祁連公子留下一個不善詩文的印象?是個粗人?”
“這倒不是,姑娘如是如此,恐怕之前也不會能順利進入百鳥朝鳳的排演之中,還能想辦法将我給引出來。”祁連煜不乏揶揄道。
“你這麽說,可就高看了我了,湊巧而已。”
不過夜裏一直在這上頭吹着冷風,倒也有着絲絲涼意,她倒是想提議先離開了算了,不過身邊的這個人,似乎暫時還不打算走。
這頂上是一塊平地,應該是哪處的山頂,修建了一個亭子,上頭挂滿了薄薄的輕紗,在山風上,還能随之飄蕩,紗綢過多,在整個亭子裏不斷地舞動,有些張牙舞爪的,在夜裏看着感覺尤爲奇怪。
她不自主地打了個噴嚏,上來的時候,也沒多添上幾件衣裳,她現在渾身都被這冷風吹得涼涼的,頭都有些變得重了起來。
迎面突然扔過來一件衣裳,直直地朝她面門而去,白羽岚一個條件反射性的,立刻就接住了那件衣裳,抱在懷中,她深呼吸一口氣,仿佛這樣能讓自己好受一些。
“你披上吧,這夜裏的寒風,像你這種武功底子的,還是個弱女子,也受不住。”他的聲音冷冷淡淡的,仿佛就是在陳述着這麽一個事實,别無其他的意思。
眼見着别人也絲毫沒有别扭感,她自然也不好明說。
山上的寒風到了夜裏,的确是吹得人,頭都有點懵懵的,本身山巅的溫度也要比下面低。
再加上,夜裏寒風聚集,這般高的山頂,風自然也就更大了,頭頂上都能飄過絲絲白雲,着實是他想的不周。
“沒有練過武功的普通人上來,估計得裹上一層棉被。”白羽岚将那外套裹在自己身上,将整張臉都給遮掩了起來,杜絕一點點的寒風能夠入侵到她身上的意外。
見她直接用那外袍将自己裹得像是一個粽子,祁連煜不由自主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姑娘還真是,就這麽怕冷麽?他可是知道,她雖說不是會什麽蓋世武功,但有一點他是肯定的,她内力的确不是一星半點的強,估計是她身邊的哪個高人,爲了讓她能夠自保,給她偷偷傳輸過内力。
可惜這丫頭對這一切,都顯得渾然不知。
白羽岚又打了個噴嚏,郁悶道:“你今日裏将我帶上來是作甚啊,我們還得在這上面待多久?要是再晚一點下去,估計還沒等你找到聶青和,我就比你還先病倒了。”
這人還真是夠奇怪的,他分明什麽也都看不見了,這還能晚上特意爬上來看星星,别說星星了,就算是白天,在他眼中,那也是夜晚沒什麽分别的。
在白羽岚又打了一個噴嚏之後,那個人總算是有知覺了,站起身來,沖白羽岚走過來,他灰撲撲的眼睛,她似乎能從中看出幾縷深邃的感覺。
在月光的襯托下,她算是第一次能夠清楚地看見這個男人的臉。
之前他一直是戴着鬥笠出現的,較厚的白紗,完全遮掩住他的神情,叫人看的并不真切,後面兩人一直走在那些詭秘的閣樓通道上,她也沒法瞧的清楚他的容顔,不過眼下,她卻是能夠清清楚楚地觀察到眼前的男人,是如何俊美。
這并非三言兩語就更概括,若說葉銘庭給她的感覺是足夠的俊朗,帶着一種俠士的氣息,那眼前的男人,就像是一個能拽人下地府的妖鬼。
他面若桃花,尤爲矚目的便是那雙金光不再有神,卻形狀好看的一雙清亮而較長的眼睛,以及一對遠山眉,眼尾繪着精緻小巧而鮮豔的曼陀羅的花紋,眉眼稍動,薄唇輕啓,像是能夠勾魂攝魄似的,平白叫他勾了魂兒去。
他穿着鳳凰錦緞做成的長袍,上頭繡着精緻的花紋,從衣服的下擺,一直蜿蜒到他的勃頸處,這種花紋,盡管格外旖旎而絢爛,卻叫人平白無故生出一種奇怪的危險感。
白羽岚盯着那花紋仔細地瞧着,心裏也沒個準信兒,這簡直就像是一種,令人恐懼的爬行動物,蛇。
還在沖着他的脖頸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白羽岚猛地一下往後倒退一步,差點兒沒将自己給摔下這萬丈深的懸崖峭壁。
不過,倒是有人更快了一步,立刻将她拽住,往他身邊一拉,道:“你怎麽了?突然在走神?差點兒你就摔下去了。”
祁連煜也不知爲何,方才他聽見她似乎在往後倒退,甚至都有石子兒往懸崖下掉下去了。
他的行動遠遠快過他的思考,登時就一個上前,将人給拉了回來。
這可以望見星空的台子,是他每晚上來散心的地方,大多數時候,他都會一人靜靜地待在這上面,這也是一處除了管家以外,下屬通通不得進的禁地,在他失明之後,郭玉曾經要求過要給這周圍都裝上護欄。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确是心氣兒高,即便是失明了,也費盡千辛萬苦,将自己訓練的完全和正常人一樣,他不允許自己有什麽地方是落于旁人,更何況是周圍都安上護欄。
是以,他一直沒同意過,眼見着他一直也都沒出過什麽差錯,久而久之,就連郭玉最後也放棄了之前的勸阻。
不過現在,他想着,要不然還是裝一個的好,如果有别的人,不小心掉下去,那可就麻煩了。
白羽岚後知後覺地将祁連煜環在她腰上的手拉開,又往前走了一步,道:“我們下山吧。”
她說着就要往下走,也不知道是在擔心什麽。
祁連煜此人,的确是深不可測,就連她這段時日與他接觸頗多,她也完全不了解這個人,他背後究竟有什麽勢力,性情又是喜怒不定,甚至于喜好,和厭惡,都說不上個準頭。
白羽岚揉了揉自己的頭,當真是快要炸裂了。
那日晚上兩人在星辰閣的頂上待到淩晨的事情,之後兩人之間也是再沒提過此事,好似沒發生過似的,而與此同時,祁連煜對待白羽岚的态度,也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變,他似乎是重新認識她似的,雖對她抱有很大興趣,但似乎又有更大的惡意。
白羽岚自個兒也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麽着一回事。
昨天晚上的時候,他本是邀請她一塊兒用餐,但用到一半兒,那人卻像是發了瘋似的,朝着白羽岚猛地一下扔過來一個碟子,差點兒沒将她腦袋給砸出來一個血窟窿。
白羽岚翹着腳,坐在之前郭玉和她吵過架的小闆凳上,眉頭皺的緊緊的,直到她等到郭玉出現在她的眼前,這才吆喝了一聲:“嘿,你等等,等一下。”
“叫我郭執事。”郭玉頗有些不悅道。
但是這些日子,白羽岚在星辰閣待着,也沒做過什麽壞事,至少沒讓他逮着,到現在爲止,他對白羽岚的态度,倒是要比之前好許多。
“好好好,執事大人。”白羽岚察看四周,空無一人,這才上前,用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
郭玉眉都快皺成川字型了,足以見得他現在心情何等複雜。
不過他的教養使他并沒有直接就将白羽岚推開。
“執事大人,你知道這幾天兒的祁連公子究竟是怎麽回事兒嗎?”白羽岚盯着他,像是要在他身上給盯出來一個窟窿似的。
郭玉冷哼一聲,沒說話。
白羽岚這就覺得越發不對勁兒了,他要是當真不想告訴她,大可像之前一樣直接了斷的拒絕了,要是想說呢,也可以像平日裏替她解答諸多疑問一樣平靜。
這.
“難言之隐?如果是什麽大家都不知道的難言之隐,那你肯定不會告訴我,既然大家都都知道,多我一個又何妨。”白羽岚用手肘子去抵了抵他,笑眯眯道:“你說是不是啊?執事大人。”
郭玉冷哼一聲,還是沒有掙脫白羽岚的桎梏,他冷着一張臉道:“自作聰明。”
“诶,那你是說還是不說?該不會.”白羽岚的聲音打了一個轉兒,道:“我可以治好他這個怪毛病吧?”
白羽岚的眼睛咕溜溜地轉,那滿眼都是小心思的樣子,從前郭玉瞧見,總覺得十分不快,又格外厭惡,這今日裏見到,卻忽然覺得這丫頭倒是和主子說的有些肖似,怪有靈性的。
他連忙将腦子裏那些古靈精怪的思想摒除,他這是年紀大了,都開始沒有原則了麽。
“主子的事情,并非所有人都知道,而第二條,你猜對了。”
第二條?白羽岚眨眨眼,回憶起自己說的話。
莫非,她當真還是個救世主了不是?竟然真的能夠救濟他人,讓人逢兇化吉啊!
“說說看?”眼見着他懷疑的眼神,白羽岚又趕緊地拍了拍胸脯,保證道:“诶,我可告訴你啊,我不會動歪心思的,你放心,不會謀害你家心肝寶貝的少主。”
反正對她動手的又不是這個祁連公子,她自然也不必多費那些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