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銘庭此時也沒有阻撓他的意思,颔首道:“你是要和我們一起離開這裏麽?所以想來這裏找夫人?”
他一口一個夫人,倒是說的格外順口,好似從前就說了無數遍似的。
白羽岚倒也并非反感,但卻有些猶豫道:“這既然你作爲我的摯友,已經找到我,已經确定了我并未受傷,那你現在是不是也應該回去了?要是你長期沒回去,便是你的家人,應該也會擔心的吧。”
不過聽見白羽岚這番拒絕,李永昌的眼神倒是黯然了下去。
他知道白羽岚并沒有對他有任何别的想法,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追尋上去,做一段時間的旅伴到也不錯。
看着他猶豫的樣子,白羽岚深深地歎息了一聲,要是她此時當真是接受了他的好意,到時候要分不清楚到何時,究竟是怎樣才能将這些理清。
“就當我是出來放了個長假,日後也沒什麽時間能夠雲遊四海。”李永昌笑着道。
他這個模樣,似乎也叫人覺得半分沒有留戀,故而,白羽岚也不知道該拿什麽理由去拒絕他。
她心中又是一陣暗歎,便是欠了個人情,也是很難還的,尤其是在面對一個人的感情之時。
“罷了,我們此次去的地方,可不是什麽平和又安詳之地,如果稍有不慎,就會面對生死,如果這樣,你還想着來遊玩一番的話,那就一同吧,但是不能打攪我們的行動計劃。”白羽岚認真同他講道。
這話說的又叫他有些猶豫了,不過思來想去,卻還是想着同白羽岚一起離開。
這種執着的勁頭,就連白羽岚都有些唏噓不已。
等到李永昌離開之後,白羽岚這才扶了扶額頭,歎了一口氣,葉銘庭揉了揉她頭上的碎發,笑着道:“若是不想讓他去的話,何不在最開始直截了當的拒絕了。”
不過他這話似乎也并沒有多期待白羽岚會回答,轉而他就繼續道:“罷了罷了,我知道你這個人一向是重情之人,要是看着這麽一個人一直可憐兮兮的,估計你就會心軟。”
他知道自己夫人這個心軟的毛病,還真不是一時片刻就能夠改掉的。
更何況,就算是之前,他知道自家夫人的這麽一個弱點,也一直利用着夫人的這個特點,爲自己謀求到不少的福利。
白羽岚努努嘴道:“我這個人,一直都有這麽個心軟的毛病,看來是不太适合去做這種拒絕别人的事情.”
一旦是自己覺得無害,且又對自己比較好的人,總是難以對人下重手。
次日,很快就到了賈大人的行刑時間,因爲他是第一個被抓進監獄裏透的貪官,這些百姓多少能夠聽說一點,再者,在這個地段,賈大人的名頭,一直都是百姓們喜歡談論的話題,不僅如此,他的名頭還是少見的臭。
白羽岚歎了一口氣,皺眉道:“這些人,估計是過來吐口水的,我看那些從京城裏頭押出來的貪官,關在囚牢裏,所有的百姓将那些官路都給堵上了,就是爲了在他前進的路上扔臭雞蛋,以及那些菜葉子什麽的。”
這些民衆,一向都十分仇視這種類型的官員,恨不得一人上前給官員來一下。
如今的賈大人,就是這種倒黴鬼。
與白羽岚說的不差,這些百姓,的确是站在菜市場門口,開始對着台上的人發難。
已經是要行刑的賈大人,還遭到了許多百姓的唾棄,甚至是扔了臭雞蛋上去,場面一時之間,有些混亂。
雖說那執行官,也是覺得賈大人現在的情況,實屬是活該,但現在的局面,卻是非常影響到執行人員的效率。
是以,他在上頭大聲喊道:“維持秩序!任何人不得靠近行刑。”
白羽岚歎了一口氣,有些郁悶道:“落了勢,現在竟然落得這麽一個局面,也不知道究竟是可憐還是可恨。”
不過好在現在的賈大人,已經是極其平靜地跪在行刑台上了,縱然他現在渾身都被綁着,但是卻比之前他的任何一個樣,都叫白羽岚看得順眼。
不過她環伺四周,還真是沒有發現綠意的蹤影,莫非,她當真是不打算來看賈大人最後一面了。
不得不說,白羽岚現在還真是對這位賈大人有些同情的。
賈大人的頭上和身上,都是臭雞蛋液,和那些爛菜葉子,看着十分狼狽,但是等了許久之後,白羽岚這才發現他似乎也是在人群裏搜尋着什麽人,還是有着幾分期待的。
便是用腳指頭想一想,也能夠知道現在的賈大人,定然是在看綠意究竟還有沒有出現在刑場上,能夠爲他送終,見他最後一面。
然而等到那行刑官大喊一聲:“午時已到!行刑!”
他伸長了脖子,也再沒有看見他那個最想要再見到的人。
午時已到,隻見那血液猛地一下飛濺在四處,随後賈大人的人頭落地,隻剩下一個完全沒有意識的身體,就這麽孤零零的遺留在那刑場上。
靠得有些近的百姓身上濺到一點血,頓時覺得晦氣萬分,也就連忙走開,還暗自唾了一口:“死了還這麽埋汰人。”
白羽岚不由得皺眉,若是之前,她定然覺得這人說話也沒什麽,但是現在,卻忽然覺得這人的話,有些難聽,就算是個死者,也不應當用這般的語氣去說,難道不應該是死者爲大麽。
其實她心裏頭最過意不去的就是,萬一綠意聽見了,定然是要傷心一陣的,隻不過她嘴上向來是一個字都不會說。
“夫人在想什麽?還要呆在這兒麽?我看綠意到現在都沒有蹤影。”葉銘庭挑眉道。
他四下看去,之前看熱鬧的那些人,都已經紛紛離開,現在這個地方,已經是人流慘淡,再加上之前賈大人行刑,又是剛剛入春的時候,還有些寒涼,加上這氛圍,叫人覺得陰森森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白羽岚搖搖頭,不知爲何,還是想要堅持一下自己的想法。
“這上頭死的人,是不是命令着不允許收屍?”白羽岚覺着這再怎麽也算是綠意的親生父親,要是屍骨就一直這麽擺放着這上頭,被人直接扔進亂葬崗,也有些.
“這種罪名死掉的,應該也沒人敢去收屍,估計都巴不得脫離一下關系,萬一到時候就直接牽連到自己身上,來了一個株連九族,那可就劃不着了。”葉銘庭笃定的很,畢竟他對律法和人心都了解的透徹,說罷又笑着道:“莫非,夫人還有這個善心,想将這賈大人的屍首給收拾一下?”
他這話說的雖然是笑吟吟的,但白羽岚完全能夠感覺到他話語之中的寒冷,甚至是一點諷刺和揶揄。
白羽岚知他心中所想,畢竟是那樣的一個身份,除了當初對待綠意幼年之時,還有那麽一丁點兒人性,但是後來他所做的事情,那些荒唐事,可不值得别人對他能夠有一絲一毫的尊重。
白羽岚是一介女子,自然是沒有想過這些,但葉銘庭不是,他是一個君主,是統領徽朝走向繁榮富強的人,看待這些的眼光,必然是着重于大局,而并非是眼前的一絲絲小情。
而對于賈大人這種人,如果是葉銘庭處置的話,恐怕隻會殺了他,以儆效尤。
“我知道你怎麽想的,但是我也知道綠意心裏過不去,随便找一塊土,直接挖了埋了也行,到時候綠意有天想去憑吊,也能夠找得到地方。”
白羽岚雖然知道葉銘庭怎麽想的,但還是按照着自己的想法來辦事。
許久,葉銘庭歎氣道:“算了,現在還十分寒冷,你就穿着這麽一點衣服,在外頭閑逛,就算是我,也有些擔心你的身體,你随我先行回去吧,我會派人在這裏看着的,要是綠意也不打算來的話,我就讓那手下來做事,将他的屍體搬走。”
葉銘庭自身是有着許多原則的人,但一旦是遇見了白羽岚,許多的原則,就直接會被他自己打消掉,在宮裏頭甚至都有許多宮人,要是犯了什麽錯,就去找皇後娘娘,隻要娘娘願意幫忙,小罪也就可以逃過去了。
不過白羽岚也是個十分講理的人,若是那人當真是妨礙了葉銘庭什麽事情,她也是不會選擇出手幫忙的。
當然,也隻限于小錯誤,原則性的問題,白羽岚自然會賞罰分明。
思及此,葉銘庭的嘴角都忍不住彎了起來,他知道自己的夫人,即便是過去了這麽久,依然是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她心思善良,可絕不會做出因爲善良而十分愚蠢的事情。
白羽岚思考了一下葉銘庭的做法,倒也覺得沒什麽,是以,她點了點頭,寒風吹得她咳嗽了兩聲,随後,她便跟在葉銘庭身後,離開了這個地方。
而就在白羽岚離開之際,這裏就出現了一個黑影,很快地掠過那刑場,不過須臾,那刑場之上,連着人頭和那屍身,都已經沒了蹤影。
這一切,白羽岚渾然不知。